曹魏嘉平元年秋(249年),洛阳太极殿檐角铜铎在西风中轻颤,殿外禁军甲胄鲜明,殿内却弥漫着剑拔弩张的凝重。
司马懿身着紫绶金章太傅朝服,端坐于东侧首座,目光如炬扫过廷下——许都遣使毕轨持节而来,身后随员捧着锦盒盛放的天子符节与诏文,一行人风尘仆仆,衣上犹带许都至洛阳的路尘。
不多时,内侍高唱“太后驾到”,郭太后身着朱红翟衣,由宫娥搀扶着步入殿中,凤冠上的珠翠随步履轻晃。
她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毕轨身上,见其形容消瘦、面色蜡黄,竟不顾司马懿投来的示意目光,快步走下丹陛,声音发颤地问道:“毕校尉,陛下在许都……近来可还安好?”
毕轨闻言,当即弃了手中符节,双膝跪地向着太后行三叩大礼,额头触地时声音带着哽咽:
“托太后洪福,陛下那日在洛水畔侥幸躲过太傅麾下箭矢,已平安抵达许都。只是陛下日夜思念太后,常夜不能寐,连茶饭都少进了许多。”
“我的儿……”
郭太后听罢,泪水瞬间涌满眼眶,忙用绣帕掩住面容,肩膀不住颤抖。殿内百官见状,皆垂首默然,连司马懿也暂时收了锋芒,任由太后宣泄牵挂之情。
待太后情绪稍缓,毕轨才起身整理衣冠,从随员手中接过诏文,朗声道:
“今臣奉许都天子旨意而来!自太傅于高平陵起兵,曹魏竟裂为两京,此皆司马懿一人之过也!大将军曹爽本欲亲率王师,奉天子诏讨伐洛阳伪廷,又念及魏室将士皆为手足,若自相残杀,恐让西蜀诸葛亮、东吴孙权有机可乘。
天子心怀社稷,欲使曹魏重归一体,特命臣前来洛阳协商,还望太后恩准,洛阳百官亦当以国事为重!”
司马懿此时缓缓抬手,示意侍从上前接过毕轨手中的天子诏令,又转向立在殿侧的司马昭:
“伯道,当众诵读此诏,让百官皆闻天子‘心意’。”
司马昭躬身领命,展开绢诏,清朗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制诏洛阳百官并太后:朕以冲龄嗣守鸿基,本欲垂拱仰成辅弼。岂意股肱生隙,竟致两京暌隔,朕之不忍也。今遣司隶校尉、中护军毕轨持节入洛,商议重归一体,诏到之日,宜速决断。
勿谓幼主可欺,应记苍天有眼!还望洛阳百官及其太后慎思之,勿使敌国有可乘之机。”
诏文读罢,司马懿冷笑一声,目光扫过毕轨:
“天子年幼,此诏究竟是天子之意,还是曹爽、桓范之意,朝野皆知。何况许都既来协商,总该有个章程,不妨将你们所列条件一并道出,让百官评评理。”
毕轨面色一僵,却也不敢推辞,只得朗声宣读桓范拟定的条款:
“其一,罢免太傅司马懿、太尉蒋济、司徒高柔、并州牧孙礼、太仆钟会等官职,贬谪至幽州安置;
其二,洛阳所聚之兵,尽数返回原驻防地,不得再屯于京畿;
其三,释放卢钦等所有被洛阳拘押的许都官员,护送其返回许都。”
“放肆!”
话音刚落,太尉蒋济便拍案而起:
“曹爽擅挟天子,反诬太傅谋逆,如今还敢提此苛责条件,简直是颠倒黑白!”
殿内百官顿时炸开了锅,或怒斥曹爽跋扈,或议论两京对峙之危,太极殿内人声鼎沸,乱作一团。
司马懿抬手压了压,殿内瞬间恢复寂静。他起身踱至殿中,目光如寒潭般扫过毕轨与百官:
“此所谓天子诏、合并条件,皆曹爽私欲,桓范代笔,不足为信。今洛阳朝廷亦有条件,烦请毕校尉带回许都,若曹爽、桓范愿认,再另行磋商不迟。”
说罢,他令文书官取来帛绢,当场拟定条款,由司马昭再度宣读:
“其一,革除大将军曹爽、大司农桓范、荆州刺史李胜、许昌太守夏侯霸、偏将军夏侯威等官职,听候洛阳处置;
其二,许都所聚之兵,即刻遣返原驻地,不得再滞留许都周边;
其三,释放被曹爽拘押的侍中许允、尚书陈泰、殿中校尉尹大目,送归洛阳。”
郭太后听罢,面露忧色,轻声道:
“太傅此条件过于严苛,曹爽本就对洛阳心存芥蒂,恐难依从啊。”
毕轨也连忙附和,称许都绝无可能接受这般条款。
司马懿却抚须而笑,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
“许都所列条件,何尝不苛责?曹爽能提,我洛阳便不能提?”
旋即命禁军上前,将洛阳的条款交与毕轨,又厉声道,“即日起,许都使团逐出洛阳,三日之内不得再踏入京畿之地!”
毕轨不敢再多言,只得捧着条款,带着使团悻悻离去。返回许都后,他将洛阳之行据实禀报曹爽与桓范。
曹爽见条款后勃然大怒,猛地将案上酒樽扫落在地,怒喝道:“司马老贼欺人太甚!朕当亲率大军,踏平洛阳,擒此老贼!”
桓范连忙上前劝阻:
“大将军息怒!臣早料毕轨此去必无功而返,此乃意料之中。如今勤王之师尚未尽数聚齐,粮草仍在转运途中,此时出兵洛阳,胜算甚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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