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末年,天下三分,英雄辈出。刘备以汉室宗亲之身,历经三十载风雨漂泊,终成一方霸主。
其奋斗轨迹从东北向西南延伸,几乎斜穿整个华夏大地,这一路历程之复杂,颠沛流离之程度,在三国时代,无人能出其右。
刘备创业之路,以“伯豫君徐、假翼荆楚、翻飞梁益”三阶段铺展。
自初平二年(191年)踏入青、徐之地,到建安二十四年(219年)七月称汉中王,整整耗费了近三十载光阴。
三十年沐风栉雨,刘备终成跨有荆、益的一方诸侯,此时的他,可谓功成名就,志得意满。
然风云突变,形势急转直下。就在刘备称王之际,关羽挥师北伐襄阳,威震华夏。然而仅仅四个月后,吕蒙便白衣渡江,关羽败走麦城,荆州全境尽落东吴之手。
半年之后,孟达降曹,上庸之地也随之丢失。建安二十五年(220年),曹丕代汉自立,改元黄初。
作为回应,刘备于次年四月登基即位,改元章武,随即挥师东征。然而至次年夏天,东征大军竟在夷陵之战中全军覆没。
短短三年时间,刘备一世英名付诸东流,辛苦打下的基业丧失大半。表面观之,似乎刘备因一时意气用事,做出了错误决策。
然而若深入当时政治环境与战略格局,伐吴之决策实则有其内在逻辑与合理性,并非如后世所简单评判的那般“政治错误”。
刘备集团以兴复汉室为核心意识形态与号召,这一政治定位决定了其对外政策的根本方向。
“汉贼”曹操自然是首要敌人,但这并不意味着窃取汉室领土、割据一方的孙吴就不算僭逆。
特别是在建安二十四年,孙权在袭取荆州之前,为避免两线作战,已向曹操称臣(约在当年十月),甚至还向曹操上书劝进。
以汉室正统视角观之,孙权的这一行为,无异于公开附逆。对于标榜自己是汉室唯一合法继承人的刘备而言,讨伐“曹贼”与征讨“吴狗”,虽有主次之分,但在政治层面上,本质都是代表大汉帝国维护主权,打击叛乱政权。
《三国志·先主传》记载,刘备在即皇帝位时言:
“曩者王莽篡盗,光武皇帝震怒致诛,社稷复存。今曹操阻兵安忍,戮杀主后,滔天泯夏,罔顾天显。操子丕,载其凶逆,窃居神器。”
这表明刘备集团将曹氏视为篡汉之首恶。然而孙权背盟袭荆州,杀关羽,同样是对汉室权威的挑战。
从法理上讲,刘备作为汉室代表,对孙权的征讨同样具有合法性。
战略环境的现实考量
从战略层面分析,伐吴与伐魏之间的选择,并非简单的“正确”与“错误”二元对立。
建安二十四年(219年)刘备取得汉中之地,但这片土地经历了自建安二十一年(216年)曹操征张鲁以来长达四年的战乱。
曹操在撤退前,更将汉中人口大量迁走,使得此地短期内难以成为北伐的可靠基地。
汉中地区经过连年战火,民生凋敝,资源匮乏。
若要以汉中为跳板北伐曹魏,需经过漫长而艰险的秦岭山路,后勤保障极为困难。加上曹魏在关中地区经营多年,防御体系完善,以刘备当时实力,北伐成功概率实则不高。
反之,东吴刚刚夺取荆州,统治尚未稳固。
荆州地区有众多心向刘备的旧部,如能迅速反攻,或有收复失地的可能。
荆州地处长江中游,顺流而下可直逼东吴腹地,地理上比北伐曹魏更具优势。
诸葛亮在《隆中对》中早已明确:“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
荆州之失,使得这一战略规划无法实施。收复荆州因此成为恢复《隆中对》战略布局的必要前提。
内部政治的诉求
刘备集团内部存在不同派系,主要包括早期跟随刘备的元从集团(即在北方的老班底)、荆州士人集团和益州本地势力。
关羽失荆州后,荆州集团失去根据地,迫切希望打回老家;
元从集团与关羽情同手足,为关羽报仇雪恨成为情感上的必然选择;
唯有益州本土势力对东征持保留态度。
《三国志·赵云传》注引《云别传》记载赵云谏言:“国贼是曹操,非孙权也,且先灭魏,则吴自服。”
这确实代表了一部分人的观点。但同样值得注意的是,秦宓因谏阻东征而被下狱,说明朝中反对东征的声音并非主流。
刘备登基后,需要通过对外战争来巩固内部团结,树立新皇权威。
选择东征而非北伐,既有情感因素(为关羽报仇),也有现实考量——东征孙权,胜算相对较曹魏大,若能取胜,可迅速提升刘备称帝后的威望。
局势的微妙平衡
220年曹丕代汉后,三国鼎立之势正式形成。
此时魏国刚刚完成朝代更替,内部需要时间稳定;吴国夺取荆州后,与魏国关系微妙,虽表面称臣,实则各怀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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