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名抗联侦察兵的引领下,我们这支残破的队伍,如同涓涓细流终于汇入大河,跋涉了最后的艰难路程,抵达了隐藏在大山褶皱深处的抗联主力密营。
密营的规模远非炭窑沟临时伤兵站可比。它巧妙地利用山势和密林,搭建起数十座半地下的“地窨子”,炊烟经过特殊处理,散入林间难以察觉。巡逻的战士眼神锐利,装备虽然依旧简陋,却透着久经沙场的沉稳。看到我们这群伤痕累累、几乎不成人形的幸存者,营地瞬间忙碌起来。卫生员带着宝贵的药品赶来,炊事班端来了热腾腾的、虽然依旧稀薄却足以救命的野菜粥。
我和李大姐等重伤员被优先安置在一个相对干燥温暖的地窨子里。真正的卫生员——一位姓张的、戴着破旧眼镜、曾经在城里医院工作过的医生,仔细检查了我的伤口。他清洗了草木灰,重新上药包扎,又给我注射了一针珍贵的消炎针剂。
“伤口感染很严重,但清创及时,意志力也强,命是保住了。”张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职业性的冷静,却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不过这只胳膊,以后可能会留下残疾,阴雨天会疼,力气也大不如前了。”
能活下来,已是万幸。我感激地点点头。残疾?比起那些永远留在雪地里的同志,这代价微不足道。
李大姐的枪伤也得到了妥善处理。她毕竟是重要干部,刚能下地,就被支队的领导叫去汇报情况。
我躺在铺着干草的地铺上,感受着久违的安全感和药物带来的舒缓,沉沉睡去。这是自研究所爆炸以来,第一个没有枪声、没有冻饿威胁的安稳觉。
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下午。李大姐坐在我旁边,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好了很多。
“支队首长很重视我们带来的情报,”她低声对我说,眼中闪烁着光芒,“特别是关于鬼子地下项目和那个‘怪物’的部分。首长说,这解释了近期鬼子在一些区域的异常调动和封锁,也和我们之前侦察到的一些诡异现象对上了。他们已经派人加紧与后方联系,希望能将情报尽快送出去。”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沉重:“但是,主力部队的情况也很困难。鬼子进行了残酷的‘铁壁合围’,我们的补给线几乎被切断,弹药、药品、粮食都极度短缺。最近几次战斗,伤亡很大……我们现在需要休整,也需要寻找机会打破封锁。”
我默默地听着。找到了大部队,并不意味着苦难结束,而是进入了更宏大、也更残酷的斗争漩涡。
接下来的几天,我在密营里慢慢恢复。营地里的生活艰苦而规律。战士们除了警戒和必要的军事训练,大部分时间都在为生存忙碌:修补营房、收集柴火、挖掘可食用的植物根茎、设置陷阱捕捉小动物。粮食是严格配给的,每个人都能分到一点炒面或窝窝头,但远不足以填饱肚子,主要靠野菜汤和稀粥维持。
我胳膊不便,重活干不了,就帮着卫生员照看其他伤员,或者帮着炊事班清洗野菜。在这个过程中,我真正融入了这个集体。我认识了更多面孔:有沉默寡言、枪法如神的老兵;有满腔热血、总想着打冲锋的年轻战士;有像老蔫叔一样,从各地投奔而来、各有本事的普通百姓。我们分享着有限的食物,也分享着对家乡的思念、对鬼子的仇恨、以及对胜利渺茫却坚定的期盼。
一天傍晚,支队召开了一次全体大会。支队长,一位面容黝黑、目光如炬、名叫杨靖宇的汉子(后来才知道这是一位历史书上的英雄),站在一个土坡上,用低沉而有力的声音讲话。他没有回避眼前的困难,详细讲述了敌我力量的悬殊和根据地的艰难处境。但他更多地讲述了全国抗战的形势,讲述了同志们在极端条件下英勇战斗的事迹,讲述了老百姓对我们无声的支持和牺牲。
“同志们!我们现在的确很难!吃没吃的,穿没穿的,子弹也快打光了!但是,我们难,鬼子也难!他们占了我们的土地,烧了我们的房子,杀了我们的亲人,他们是兔子尾巴长不了!只要我们坚持住,就像这大山里的松树,冬天再冷,雪再大,根扎得深,就冻不死!春天总会来的!”
他的话语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像火把一样点燃了每个人心中的斗志。台下,战士们紧紧握着手中的武器,眼神坚定,低声附和着:“坚持!抗战到底!”
我看着这一幕,眼眶湿润了。这就是历史的真实,这就是人性的光辉!不是在聚光灯下的慷慨激昂,而是在绝望困境中,由无数普通人的坚韧、牺牲和信念汇聚成的、不可摧毁的力量。
我的异能,在这集体之中,显得如此渺小。我依旧不敢轻易动用,它更像是我与那地底黑暗抗争的一张底牌,一个需要谨慎使用的、代价巨大的工具。我更多依靠的,是和所有战士一样的意志力,和对这片土地、对这些同胞最朴素的情感。
然而,地底的威胁并未因我找到组织而消失。在夜深人静时,我偶尔还能感受到那若有若无的、来自地脉深处的躁动和恶意。守陵人用生命换来的封印修复,只是杯水车薪。我知道,我必须找个合适的时机,将“钥”的秘密和地底的真相,更深入地汇报给支队的领导。但这需要勇气,也需要恰当的时机,毕竟这听起来太过离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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