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温暖得像是刚从织机上滑落下来的金绸缎,懒洋洋地铺满了整个花园。空气里浮动着青草被晒透后特有的清甜气息,还夹杂着月季慵懒的甜香。几株高大的梧桐树筛下细碎的光斑,在铺着米白色鹅卵石的小径上跳跃。一片静谧,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几声清脆鸟鸣,像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漾开圈圈涟漪,又迅速归于温柔的沉寂。
花园角落的一张白色长椅上,艾克和艾雪依偎着。
艾雪的头轻轻枕在艾克的肩窝里,整个人像被抽去了骨头,软软地贴合着他的线条,那是一种经历了巨大风暴后终于泊进安全港湾的、彻彻底底的松懈。她闭着眼,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安静的扇形阴影,脸色还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苍白,但嘴角却微微向上弯着,泄露出心底最深处那份失而复得的安然。她身上是一件简单的浅蓝色棉布连衣裙,洗得有些发白,袖口缀着细小的荷叶边,是杨阳从旧衣箱里翻找出来的,带着旧时光的柔软气息。
艾克坐得比她挺直一些,像一棵沉默而可靠的树。他的下巴抵着艾雪柔软的发顶,手臂环过她的肩膀,以一种绝对守护的姿态将她拢在怀中。他同样闭着眼,但眉宇间那道因长久焦虑和搜寻而刻下的深深褶皱,此刻才真正地、一点点地舒展开来。他穿着杨阳翻出的旧T恤和牛仔裤,布料包裹着他少年人劲瘦的骨架,在地球寻常的衣物下,依然掩不住那份属于快乐星球的、带着一点距离感的清朗气质。
长椅的另一头,安静地坐着他们的伙伴——两只憨态可掬的熊猫玩偶。稍大的那只,团团,戴着一个小小的蓝色领结,稳稳地坐在艾克手边,黑亮的豆豆眼安静地“望”着前方。它旁边依偎着一个小巧许多的挂件玩偶,小团团,几乎是大团团的完美缩小版。艾雪那边,同样依偎着圆圆和小圆圆。圆圆戴着粉色的蝴蝶结,圆圆的身子挤着艾雪的手臂。小圆圆则挂在长椅扶手上一个小小的挂钩上,随着微风轻轻晃荡。它们无言地陪伴着,像是某种坚不可摧的契约的具象化。
艾克环着艾雪肩膀的手,指尖无意识地、极其轻柔地捻动着她垂落的一缕发丝。那发丝间,缠绕着几近透明的淡金色细草茎,若不细看,几乎会以为是阳光的碎片落在了上面。那是一个小小的永生花环,样式极其朴素,是他在地球时亲手为她编织的。它早已与她浓密的黑发融为一体,成为她的一部分,见证过分离的恐惧,此刻也沐浴着重聚的暖阳。
艾雪搁在膝上的手微微动了动,指尖下意识地抚过自己腰间。那里,宽大的连衣裙下,一根同样用特殊材质编织的、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腰带正妥帖地贴合着她的腰线。那是她当年送给艾克的“永生腰带”,如今,正稳稳地环在他的腰间,如同一条无形的锁链,将他们紧紧系在一起。
时光仿佛被这暖阳和静谧无限拉长、凝固。艾雪动了动,更深地往艾克怀里缩了缩,像只寻求温暖庇护的小兽,鼻尖蹭过他T恤的布料,发出一声模糊的、满足的呓语。艾克圈着她的手臂立刻收紧了些,侧过脸,嘴唇极轻地碰了碰她的额角,一个无声的、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安抚。阳光流淌过他们的发梢、肩头,在相贴的臂弯间跳跃,将依偎的身影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投映在身后修剪整齐的绿色草坪上,像一幅宁静隽永的剪影。
就在这时,一阵刻意放轻、却仍无法完全掩盖的脚步声,混杂着压低的交谈声,由远及近,小心翼翼地切开了这片宁静的薄纱。
“……这边,欧阳老师,他们应该就在花园里休息。”是杨阳的声音,刻意压低的声线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另一个温和而熟悉的女声随之响起,带着岁月沉淀下的关切:“慢点,杨阳。他们才刚……缓过来没多久,别惊扰了。”
艾克几乎是瞬间就睁开了眼睛,那层笼罩在他身上的慵懒暖意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高度戒备后的锐利,如同沉睡的猎豹被惊醒。他环着艾雪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身体微微绷直,目光如电般射向声音来源的月季花丛方向。
艾雪被他的动作惊动,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迷茫地睁开眼,带着初醒的懵懂:“艾克……?”她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的睡意。
没等艾克回答,月季花丛后,两个身影已经清晰地显露出来。
是欧阳老师,还有杨阳。
欧阳老师还是记忆中那副温婉知性的模样,只是眼角添了些许岁月的细纹,此刻,她正抬手捂着嘴,那双总是充满睿智和温柔的眼睛此刻瞪得圆圆的,里面写满了猝不及防的惊讶。她显然完全没料到会撞见眼前这样亲密依偎的场景。
杨阳站在她身侧,个头已经拔得很高,昔日的少年班长如今已是挺拔的青年。他脸上也掠过一丝尴尬,但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以及一种目睹秘密被撞破、夹杂着祝福的复杂笑意。他的目光飞快地在长椅上那对依偎的人影和旁边那两只显眼的熊猫玩偶上扫过,眼神里闪过一丝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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