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他曾经送出过第一份真正意义上“外卖”的“哭灵女”的形态。
系统核心在被禁言后,调用了它数据库里储存的第一个“成功案例”的残像。
虚影没有五官,面部一片平滑,但她的嘴唇部位却在无声地开合。
陈三皮读懂了那两个字的唇语:
跟它走。
他咬了咬牙,不再犹豫,跟上了那个由神器记忆残片构成的诡异向导,一前一后,穿行于越来越窄、墙壁仿佛在向内挤压的巷弄之间。
巷子的尽头,是一座塌了半边的老旧祠堂。
门楣上斜挂着一块被熏得焦黑的牌匾,借着鳞膜虚影散发的微光,依稀可以辨认出五个字——仁和防疫站。
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陈腐灰尘与香烛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正对着门的,不是神龛,而是一面巨大的、几乎占据了整面墙的落地铜镜。
镜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掌印,每一道掌印的边缘,都泛着暗红色的、早已干涸的血渍,仿佛无数人曾绝望地拍打过这面镜子。
突然,镜面像一池静水被投入石子,荡开一圈圈涟漪。
镜中浮现出的,不是陈三皮的倒影,而是一段过去的影像。
一个穿着老式白大褂护士服的年轻女人,背对着镜头,正颤抖着手,将一叠厚厚的纸张投入一个燃烧的火盆。
那张脸……纵然年轻了三十岁,他也绝不会认错。
是他的母亲。
一道同样年轻、却充满了疲惫与恐惧的声音,从镜子中飘散出来,仿佛是当年的回响:“名单烧了……就没人记得她们了……对不起……对不起……”
陈三皮的瞳孔骤然缩成一点。
原来,母亲也曾是这起事件的参与者,一个“抹除者”。
此刻,随着那叠名单在镜中化为灰烬,铜镜的背面,竟浮现出无数扭曲的、正在一点点剥落的姓名。
它们像是墙壁上受潮的石灰,正片片脱落,沉入虚无。
他瞬间明白了烛母的怨念从何而来。
也明白了那句“有名字的,才能出来”的真正含义。
若不将这些被抹除的名字重写,她们将永远被困在这遗忘的牢笼里,而烛母积攒了数十年的怨念,将借此彻底爆发,吞噬更多试图“看见”这里的人。
没有丝毫犹豫,陈三皮拔出腰间的割肉刀,在自己左手掌心狠狠划下。
鲜血涌出,他以血为墨,以指为笔,在那冰冷的镜面上,开始逐字书写那些即将湮灭的名字。
张爱兰。
李秀英。
王桂芬。
每写下一个名字,掌心的血纹便灼裂一分,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火线,顺着他的血管一路蔓延,直抵心脏。
写到第七十三个名字时,他胸腔内那第二道源自“母体”的心跳突然疯狂加速,与他本体的心跳节奏产生了剧烈冲突,像两台频率完全不同的鼓风机在他胸膛里对撞,几乎要将他的腔体撕裂。
“呃啊——!”
他痛得跪倒在地,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但他依旧伸出左手,用尽全力,在镜面上涂抹下最后一个名字的最后一笔。
当最后一笔落下的瞬间,整面铜镜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轰然炸裂!
无数碎片并没有落地,而是悬浮在半空中,在一种无形力量的牵引下,重新拼凑组合,最终凝成了一句闪烁着暗金色光芒的古老铭文:
【见我者,承我名】
话音未落,陈三皮背后的外卖箱表面,那坚硬的合金外壳竟开始像蜡一样融化、蠕动。
一个个密密麻麻的小眼窝,如同蜂巢般从箱体表面浮现,然后,缓缓地、参差不齐地睁开。
它们没有瞳孔,眼窝里一片漆黑,看不见现实世界的光,却仿佛能“看”见这空间中流淌的、每一寸关于记忆与遗忘的残响。
也就在这时,远处,巷口的方向,那盏盘踞在黑暗最深处、从未熄灭过的尸油灯,终于动了。
那点昏黄如豆的火光,正不疾不徐地,朝着祠堂的方向,移了过来。
陈三皮靠在祠堂一根断裂的石柱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剧痛后的虚脱让他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勉强支撑着身体。
在他身后,外卖箱上那上百只新生的眼窝,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正此起彼伏地、无声地开合、眨动,仿佛一群饥饿的雏鸟,在等待着它们的第一次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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