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近正午,距离咸阳已不足两日脚程。官道宽阔,两侧是收割后略显萧索的田野。
赵信下令大军在道旁一处开阔地扎营休整,埋锅造饭,袅袅炊烟升起,混杂着饭食的香气,冲淡了些许行军赶路的枯燥。
赵信与南宫彦、徐贵、王贲等几名心腹将领围坐在一处篝火旁,捧着陶碗,就着咸菜啃着硬邦邦的军粮锅盔,气氛本该是放松的,但南宫彦的眼神却时不时瞟向赵信,欲言又止,一副便秘般的纠结表情。
赵信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咽下嘴里的食物,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有屁就放!贼眉鼠眼地看什么?本将脸上有花?”
南宫彦被点破,脸上有些挂不住,干咳一声,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说道:“上将军……那个……末将斗胆……您最近……与丽妃娘娘……是否……过从甚密了些?”
他斟酌着用词,生怕触怒了主帅。
“放屁!”
赵信差点被嘴里的锅盔噎住,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陡然拔高,引得附近几个士兵都好奇地望过来。他意识到失态,强压火气,但语气依旧冲得很:“老子什么都没干过!你们眼睛长在屁股上了?哪只眼看到老子过从甚密了?”
徐贵见状,连忙打圆场,脸上陪着小心:“上将军息怒!南宫他也是为了将军着想。末将等自然深知将军为人光明磊落!只是……军中人多眼杂,丽妃娘娘身份又极其特殊,这每日里送茶递水、缝补浆洗……落在有心人眼里,添油加醋一番,若传到咸阳,传到陛下耳中……”
他话没说完,但其中的担忧不言而喻。伴君如伴虎,尤其涉及皇帝的女人,再小的流言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赵信只觉得一股邪火蹭蹭往上冒,又憋屈得无处发泄。他奶奶的!他比窦娥还冤!他烦躁地扒拉了一下头发,低吼道:“她那是感谢救命之恩!懂不懂?感谢!老子能怎么办?把她送的东西扔回去?还是把她关在马车里不让出来?她好歹是一国公主,未来的皇妃!”
王贲放下碗,神色相对平静,但语气同样带着谨慎:“上将军,徐贵所言在理。流言可畏,众口铄金。丽妃娘娘身份特殊,将军还是……尽量保持距离,避嫌为上。瓜田李下,不得不防。”
他顿了顿,补充道,“末将等并非监视将军,实是担忧将军安危。”
赵信看着眼前这几个忠心耿耿却又忧心忡忡的部下,胸中的憋闷化作一声无奈的长叹。他知道他们说的是对的。
这该死的时代,这该死的身份!他烦躁地挥挥手:“行了行了!老子知道了!以后躲着她点走,成了吧?你们几个,不好好当值,心思都歪到姥姥家去了!”
众将连忙抱拳:“末将不敢!”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快步走来,在赵信身前单膝跪地:“禀上将军,丽妃娘娘车驾停在外面,娘娘求见。”
气氛瞬间凝固。
南宫彦、徐贵、王贲等人交换了一个“果然来了”的眼神,几乎同时站起身,就想开溜,避免成为现场“目击者”。
“站住!”
赵信低喝一声,叫住了他们。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锐利地扫过众人,“都给老子坐好了!哪儿也别去!光明正大地见,总好过偷偷摸摸让人嚼舌根!”
众将无奈,只得重新坐下,眼观鼻,鼻观心,努力把自己当成背景板。
赵信整理了一下衣甲,沉声道:“请娘娘。”
车帘掀开,玉漱公主在侍女的搀扶下,款款走下马车。
她今日显然精心装扮过,换上了初次相见时那身华美精致的高丽宫装,云鬓高挽,珠钗摇曳,面敷薄粉,唇点朱丹。
然而,与初见时那带着紧张和好奇的鲜活不同,此刻的她,虽然妆容精致,仪态端庄,但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沉郁和疏离,仿佛一座精心雕琢却毫无生气的玉像,又恢复了最初那种带着距离感的王室风华。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赵信身上,微微颔首:“赵将军,诸位将军。”
“末将等参见丽妃娘娘!”
赵信等人起身行礼。
“免礼。”
玉漱的声音清冷,听不出什么情绪。
“叨扰将军与诸位将军用膳了。”
“娘娘言重,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赵信公事公办地问道。
玉漱公主的目光投向北方,那是高丽的方向,眼神中带着深深的眷恋与即将永别的哀伤。
她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玉漱此去咸阳,不日便要入宫。此一生,恐再无机会返回故国,再见故土亲人。此地……距咸阳已近,距高丽却已远隔万水千山。玉漱心中悲切,恳请将军,今日可否暂停行军半日?容玉漱……在此地,遥望故乡,聊寄哀思。”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恳求。
赵信看着眼前这位即将被送入深宫、如同金丝雀般失去自由的异国公主,心中也不免泛起一丝恻隐。这要求合情合理,并不过分。他点了点头,声音放缓和了些:“娘娘思乡之情,人之常情。本将准了。全军今日于此休整半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