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处传来沉重而规律的脚步声,伴随着甲叶摩擦的细碎金属声。很快,南宫彦那身着侯爵常服的身影出现在三楼楼梯口。
他目光倨傲地扫视了一圈,并未注意到角落背对着他的赵信,径直走向三楼中央最宽敞、视野最好的那张主位,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仿佛这里是他自家的厅堂。
跟随着他上楼的百余名黑甲锐士,则训练有素地迅速散开,无声地将三楼所有的出入口、通道乃至窗户附近都控制起来,原本还算宽敞的三楼瞬间被挤得满满当当,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弥漫开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原本还在低声谈笑或安静用餐的食客们,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吓得面色发白,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连咀嚼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整个三楼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剩下士兵们沉重的呼吸声。
赵信坐在角落,背对着这一切,眉头紧紧皱起。南宫彦这副做派,与他记忆中那个在军中虽有些傲气但谨守本分、对他忠心耿耿的将领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高要和易小川显然是得到了通报,急匆匆地赶了上来。两人一见到端坐主位、面色不善的南宫彦,脸上立刻堆满了惶恐与谄媚的笑容,几乎是弯着腰小跑着凑了过去。
“哎呦!侯爷!南宫大人!您大驾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三生有幸啊!”
高要搓着手,语气极尽谦卑。
“小的们不知侯爷今日过来,有失远迎,死罪,死罪!还请侯爷千万海涵,莫要见怪!”
易小川也在一旁连连躬身,脸上带着紧张的笑容。
南宫彦眼皮都未完全抬起,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烦与骄横:“少跟本侯来这些虚头巴脑的!爷今日心情不好,没空听你们废话!把你们这破店里最好的酒菜,都给爷端上来!还有我这些兄弟们。”
他指了指周围肃立的黑甲士兵。
“也都不能怠慢了!要是味道有半点不合胃口,让爷吃得不痛快……”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威胁,“哼,爷就砸了你这块破招牌!”
“是是是!侯爷息怒!小的这就去准备,一定让侯爷和诸位军爷满意!”
高要和易小川吓得脸色更白,额角见汗,连声保证,然后几乎是逃也似的,慌忙转身下楼张罗去了。
赵信在角落里,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心中一股无名火噌地燃起。
高要和易小川,是他的同乡,这一点南宫彦岂会不知?当年自己离开时,曾明确嘱托南宫彦,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务必照应他们二人。
这就是他所谓的“照应”?
这就是他承诺的“追随”?
赵信只觉得一股被信任之人背叛的寒意,夹杂着难以抑制的愤怒,瞬间席卷全身。
南宫彦,这个曾经在沙丘大营,面对数万叛军,依然能梗着脖子对自己喊出“末将愿为将军赴死,马革裹尸,绝无二话!”的心腹爱将,这个曾与自己同饮一囊酒,同卧一片沙,在尸山血海中并肩拼杀、生死与共的兄弟……是什么,让他变成了如今这般目中无人、仗势欺人的模样?
忠义侯?
呵呵,好一个“忠义侯”!
他的“忠”,忠于谁?他的“义”,又在何处?
怕是这十年的权势富贵,早已将那点沙场锤炼出的情义消磨殆尽,只剩下了这身令人作呕的官威和贪婪!
“南宫彦誓死追随将军!”
昔日那铿锵有力、带着热血与赤诚的誓言,仿佛就在耳边回荡。赵信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
他强行压下立刻掀桌而起、厉声质问的冲动,硬生生将这股滔天的怒火忍了下来。
他要看看,这个曾经的部下,如今权倾一时的“忠义侯”,究竟能跋扈到什么地步!他要亲眼看清,这十年的时光,到底将一个人改变成了何等模样!
没过多久,高要和易小川亲自带着一众伙计,将大量的珍馐美味如同流水般呈了上来。摆放在南宫彦面前桌上的,尽是些山珍海味,烹制得极为精致,香气扑鼻。而给那些士兵们的,则是一碗碗热气腾腾、肉香浓郁的羊肉泡馍。
面对美食,方才还肃杀一片的三楼,气氛稍微活络了一些。士兵们显然也是饿了,端着大碗,吃得唏哩呼噜,畅快淋漓。
那羊肉泡馍的味道显然极对他们的胃口,每个士兵吃完一碗后,都忍不住示意再来一碗,不少人甚至连续吃了三碗才满足地停下,脸上露出惬意的神色。
南宫彦也慢条斯理地品尝着面前的佳肴,不时点点头。酒足饭饱之后,他拿起旁边侍从递上的温热布巾,擦了擦嘴,这才仿佛施恩般开口问道:“高掌柜,易掌柜,这顿饭,多少钱啊?”
高要立刻满脸堆笑,上前一步,腰弯得更低了:“侯爷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您能来小店,那就是赏脸,是小店的荣耀!这顿饭,就当是小的一点心意,孝敬侯爷和诸位军爷的,万万不敢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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