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殿内,檀香袅袅,众人的身影忽明忽暗。白洛恒指尖轻叩案几,目光落在舆图上那片被红笔圈住的漠北草原,缓缓开口:“北伐之战,关乎大周基业,诸位有何良策,尽管直言。”
萧澈上前一步,展开一卷竹简,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注解,他声音沉稳如钟:“陛下,臣以为,此战当借天时、顺人心。秋尽冬来,草原必遭风雪,去年漠北饥荒的痕迹尚未抚平,今年各部储粮定然不足。依臣推测,入冬前,定会有部落因缺粮向我朝求助。”
他顿了顿,指尖点向舆图上的几处部落标记:“苍狼、拓浑等部与燕然部积怨已久,若他们来求援,我们便‘慷慨’相助,暗中许以好处,让他们联络各部,伺机反戈。若是默哆也遣使来求,那便再好不过——这说明燕然部已到山穷水尽之地,我军可趁其疲软,挥师北上,一战而定。”
周云庆皱眉道:“萧大人此计虽妙,可若默哆咬牙硬撑,不向我朝求援呢?”
“他撑不住。”
萧澈眼中闪过笃定:“呼邪图一死,燕然部精锐折损过半,又遭各部劫掠,过冬的粮草最多支撑三个月。默哆性子骄横,却非蠢人,真到了族人冻饿而死的地步,他定会放下身段求援。”
白洛恒指尖在“燕然王庭”四字上摩挲,未置可否,转而望向站在角落的王礼与陈绰:“王都督、陈都督,你们驻守北疆多年,对草原的气候、部落习性最是熟悉,萧卿此计,可行否?”
王礼闻言抱拳道:“陛下,萧大人所言极是。漠北的冬天来得早,十月便会飘雪,各部此刻定然在拼命囤积粮草。燕然部去年内乱,牲畜死了大半,今年的‘过冬税’怕是收不上来,缺粮是必然的。只是……”
他话锋一转:“苍狼部的铁伊虽是匹夫,却极重部落颜面,未必肯轻易向中原低头。拓浑部与我云州接壤,去年曾暗中通商,倒是可以从他们入手。”
陈绰接口道:“朔州边境的铁勒部,首领是呼邪图的旧部,对默哆弑杀使者一事心怀怨恨,若许他为呼邪图报仇,想必会响应我们。”
白洛恒微微颔首,眼中渐渐有了决断:“好。萧澈,你即刻拟定密令,让云州、朔州的细作联络拓浑、铁勒两部,许他们粮草、铁器,条件是,冬日里,给燕然部添些‘麻烦’。”
“臣遵旨。”萧澈躬身应下。
“王礼、陈绰。”
白洛恒的目光变得锐利:“即日起,云州、朔州的兵马开始操练,尤其是骑兵,要熟悉雪地作战。秋收之后,朕会让张迁调十万石粮草,先行屯于云州、朔州的粮仓,再派五万禁军北上,与你们的边军汇合。”
他指向舆图上的漠南:“第一步,便是收复临江、定襄诸城,将漠南纳入版图。那里是中原的屏障,也是北伐的跳板,必须牢牢握在手中。”
“臣等定不辱使命!”王礼、陈绰齐声领命,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他们守在北疆多年,日日看着漠南的方向,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白洛恒又看向周云庆:“周将军,你麾下的禁军是大周精锐,秋收后,朕可能会让你北上,担任主攻。记住,我们要的不是劫掠,是收复,是让漠南的百姓重新过上安稳日子,不得滥杀无辜。”
周云庆抱拳道:“末将明白!定当约束士兵,秋毫无犯!”
“张迁,”
白洛恒最后看向中书令:“粮草、军械的调度,全靠你了。北疆苦寒,棉衣、烈酒也要备足,不能让士兵们在冬天里冻着。”
张迁躬身道:“陛下放心,户部早已备下十万件棉衣、五万坛烈酒,只待陛下令下,便可起运。”
诸事已定,众人躬身告退,长生殿内只剩下白洛恒一人。
他走到窗前,望着紫薇宫的飞檐,这座新建的都城,或许可以见证他成就丰功伟业……
收复漠南,他等这一天,等了整整七年。从建安城的周王府,到如今的紫薇宫,梦里总闪过漠南百姓被掳走时的哭喊,闪过楚平帝签下割地盟约时的屈辱。如今,终于要亲手洗刷这一切了。
“陛下,该去东宫看看太子了。”内侍轻声提醒。
白洛恒回过神,眼中的锐利散去,添了几分柔和:“走吧。”
东宫位于紫薇宫东侧,青瓦红墙,透着书卷气。
刚走到院外,便听到读书声朗朗传来,稚嫩却有力。
“……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
白洛恒放缓脚步,透过窗棂往里看。白乾穿着小小的锦袍,正端坐在案前,跟着温彦诵读。
他才六岁,却坐得笔直,小脸上满是认真,读到关键处,还会皱着眉头思索,倒有几分储君的模样。
温彦须发皆白,正指着竹简讲解:“太子殿下,这‘诡道’二字,并非指狡诈,而是说用兵当灵活变通。就像陛下要北伐,表面上是应援部落,实则是为了收复漠南,这便是‘用而示之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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