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度报告的掌声余音未落,议会大厅的气氛立刻从审视转向了剑拔弩张。财政大臣里卡尔迪紧接着上台,提交了《1862年度王国财政预算案》。这份预算案,是“科斯塔计划”第二年推进的财政保障,数额庞大,赤字依然显着。
如同往滚油中投入冰块,预算案宣读完毕,反对派积蓄已久的火力瞬间全开。保守派领袖奥尔西尼侯爵第一个站了起来,他苍老的声音带着贵族特有的矜持和毫不掩饰的讥讽:“首相阁下精彩的年度报告,描绘了一幅…嗯…颇具雄心的蓝图。然而,这份预算案却无情地揭示了蓝图背后令人恐惧的成本。”他挥舞着预算文本,“赤字,又是巨额的赤字。首相阁下,您和您的‘五年计划’,就像一个无底洞,正在贪婪地吞噬着王国的财富和未来。铁路、工厂、学校、军舰…每一项都标着令人眩晕的天价,而成果呢?”他冷笑一声,“区区几百公里铁路?几间靠关税保护才能生存的工厂?一个被法军包围的罗马?这就是用我们子孙后代的债务堆砌起来的‘复兴’?”
他转向保守派同僚和部分动摇的中间派:“先生们,这种激进的、脱离国情的改革正在摧毁我们赖以生存的传统秩序。它用冰冷的机器和渎神的‘科学’,取代了土地的神圣和信仰的虔诚;它用庞大的官僚机构和沉重的税负,压榨着勤劳的农夫和体面的绅士。这所谓的‘计划’,不是在复兴意大利,是在将它拖入破产和混乱的深渊。我提议,大幅削减这份不切实际的预算,尤其是那些华而不实的工业和基建项目,回归稳健、尊重传统的治国之道。”
奥尔西尼侯爵的话音刚落,激进左派的领袖,工人出身的演说家朱塞佩·科斯塔祖卡立刻站了起来,他的攻击方向截然相反,却同样猛烈:“侯爵阁下只看到了赤字,却看不到是谁在承受这赤字的代价。”科斯塔祖卡的声音洪亮,带着底层民众的愤怒,“首相阁下的改革,温和得如同贵妇人的下午茶。土地改革?不痛不痒,南方的大地主依旧作威作福。工人权益?在那些日夜轰鸣的工厂里,工人们在恶劣的环境下超时工作,拿着微薄的薪水。税收?紧缩政策压榨的是平民的口袋,而像科斯塔集团这样的庞然大物,却在关税保护和政府订单中赚得盆满钵满。”
他指着亚历山德罗,毫不客气:“首相阁下,您的‘五年计划’保护了资本家,维护了旧秩序(他意指对开明贵族的妥协),唯独没有彻底砸碎压迫的锁链。预算案里对改善工人生活、进行彻底土地革命的投入在哪里?对教会庞大地产的征收方案在哪里?您所谓的复兴,是少数人的盛宴,而非全体意大利人民的解放。这份预算,我们要求大幅增加社会改革支出,征收累进所得税,将土地真正分给农民。否则,它不过是换汤不换药的剥削工具。”
左右夹击,火力凶猛。保守派指责计划激进耗空国库、破坏传统;激进左派则抨击改革不够彻底、维护特权。质疑的核心都指向了“五年计划”的可行性和巨额开支。议会大厅一片喧嚣,支持政府的议员奋力反驳,但反对派的声势一时占了上风。无数目光再次聚焦亚历山德罗,看他如何应对这狂风暴雨般的联合发难。
亚历山德罗缓缓起身,脸上没有任何被激怒的表情,反而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他没有立刻回应指责,而是走到讲台旁一块巨大的展示板前,上面已经提前挂好了几幅清晰的图表。
“侯爵阁下质疑成果?科斯塔祖卡议员质疑方向?”亚历山德罗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下了场内的嘈杂。“那么,我们就用数据和事实来说话。”
他指向第一幅图表——铁路里程与投资对比图。“看,1861年我们投入X亿里拉于铁路建设。成果是什么?”他手指划过红色的增长线,“新增运营里程312公里,打通了王国经济最活跃的北部核心区。货运量同比提升150%,都灵的机器、热那亚的货物、伦巴第的粮食,流通效率倍增。这仅仅是开始,每多铺设一公里铁轨,王国的经济血脉就多畅通一分。侯爵阁下,您告诉我,这是‘华而不实’?没有这些铁轨,您庄园里丰收的粮食,能卖到热那亚,卖到北美吗?”
他指向第二幅图表——工厂数量与就业增长图。“再看工业,在‘有限保护’和出口拉动下,1861年新增各类工厂127家,直接创造就业岗位超过8000个,间接带动上下游产业岗位不计其数。科斯塔机械厂生产的新式犁具,正在北方农场推广;科斯塔化工厂的化肥,让土地增产。科斯塔祖卡议员,您指责维护特权?这些新建的工厂,有多少是传统贵族投资的?又有多少是新兴市民阶层、甚至技术工人集资创办的?工业的崛起,正在创造新的财富阶层和就业机会,这才是打破旧秩序的真正力量。而您要求的‘彻底革命’,除了带来动荡和毁灭,能立刻变出工厂和就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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