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明报》和《星岛日报》的头版角落,同时刊登了一则能让全香港打工仔眼球掉出来的招聘启事。
这则启事没有用常见的宋体或黑体,而是用一种手写的、带着几分不羁的字体,内容更是堪称离经叛道。
在茶餐厅里,一个刚跑完早班的货车司机,嘴里叼着菠萝油,看到报纸上的内容,差点没把嘴里的油渣喷到对面工友的脸上。
“我顶你个肺!月薪三千块起步?上不封顶?还说有项目分红?这家江氏实业是印钞票的吗?”
对面的工友抢过报纸,逐字逐句地念了出来:“‘对无线电通讯有近乎疯狂的痴迷’……‘焊点不美观者勿扰’……‘有怪癖者亦可’…… 疯了吧!哪有公司这么招人啊?肯定是骗人的!三千块,我去做鸭都没这么高工资!”
一时间,整个茶餐厅都哄笑起来,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个天大的笑话。
而在另一边,中环的某间英资洋行里,几个穿着笔挺西装的经理,也在休息时间看到了这则广告。
“江氏实业?没听过。怕是哪个乡下土包子,想钱想疯了,用这种方式博出位。” 一个外国经理用蹩脚的广东话评论道。
“我看,他们连第一个月的薪水都发不出来,就要关门大吉。” 另一个华人经理附和着,脸上写满了不屑。
在他们这些 “真正的精英” 看来,这则招聘启事,就像一个跳梁小丑在哗众取宠,幼稚又可笑。
然而,在香港那些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里,这则启事却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了完全不同的涟漪。
深水埗,鸭寮街。
一个只有几平米大的电器维修铺里,堆满了各种拆解开来的收音机、电视机零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松香水和尘土混合的味道。
一个四十多岁、头发乱得像鸟窝、戴着瓶底一样厚眼镜的男人,正拿着一把古旧的烙铁,专注地焊接着一块电路板。他的动作又快又稳,每一个焊点都像是用机器浇筑出来的艺术品,圆润、光亮,大小完全一致。
一个熟客拿着报纸走进来:“喂,坤叔,看看,有家公司三千块请师傅呢,还说有怪癖也可以,你这么怪,太适合你啦!哈哈哈!”
被叫做坤叔的男人头也不抬,没好气地骂道:“三千块请我?我周坤帮人修机器,看的是心情,不是钱!再说,什么公司这么厉害啊?”
他漫不经心地接过报纸,目光落在 “焊点不美观者勿扰” 这一行字上时,他那双永远睡不醒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
他扶了扶眼镜,又仔细看了一遍。
“哼,口气倒是不小。” 周坤嘀咕了一句,将报纸扔到一边,继续低头干活。但那只握着烙铁的手,却不自觉地停顿了半秒。
旺角,一栋唐楼的天台铁皮屋里。
一个瘦得像根竹竿的年轻人,戴着耳机,正对着一台由各种零件拼凑起来、电线乱得像蜘蛛网的机器,兴奋地转动着旋钮。耳机里,断断续续地传来警用频道的对话声。
“沙田马场有情况,Over。”
“收到,救护车已在路上,Over。”
年轻人嘴角咧开一个得意的笑容,他叫马志云,朋友都叫他 “火星仔”,因为他总在研究一些没人懂的东西。他没有学历,没有工作,靠着偶尔帮街坊修理电器和父母接济过活,所有的钱和精力,都投入到了这个非法的无线电爱好中。
他脚边,就放着一份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的《明报》。
那句 “对无线电通讯有近乎疯狂的痴迷”,就像一句只有他能听懂的咒语,深深地刻进了他的脑子里。
他关掉机器,拿起报纸,那双因为长期熬夜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了除了无线电波之外的光芒。
三天后,百利大厦十二楼。
面试的日子到了。
办公室的玻璃门外,排起了一条长长的队伍。江盛雄叼着烟,和廖忠、阿豪像三尊门神一样,守在门口。
江盛雄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那双锐利的眼睛,却像 X 光一样,将来面试的每一个人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任何眼神闪烁,或者言辞浮夸的人,都让他从心底里感到厌恶。
阿豪则是摩拳擦掌,一脸兴奋,仿佛今天不是来面试,而是来打架。他看谁都像骗子,恨不得立刻就上去揪住对方的领子问:“你是不是来骗饭吃的?”
廖忠则拿着一份名单,沉稳地叫着号。
前来应聘的人,五花八门,堪称一出人间喜剧。
有穿着借来的西装,头发抹得油光锃亮,一开口就是 “我和港府的某某某很熟” 的江湖骗子。
有拿着一张不知哪里伪造的 “美国麻省理工毕业证书”,连晶体管有几只脚都搞不清楚的投机者。
还有人干脆两手空空,进来就对着江盛雄一顿猛夸:“大佬,我看你骨骼精奇,印堂发光,是人中之龙!我会看相,你请我,我保你公司风生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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