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协,换来的是暂时的通行权。
但这种通行,带着一股子让人牙酸的屈辱味道。
庞大的队伍,按照桂系的要求,以营为单位,被切割成一段一段。每一段之间,都拉开了漫长的距离,缓缓地通过响水镇。
行军的速度,受到了极大的掣肘。
原本只需要半天就能全部通过的路程,硬生生被拖成了一整天。
所有的重武器,包括刚刚在滩头阵地上把日军坦克炸上天的飞雷炮,和那些缴获来的、宝贝一样的日式山炮、野炮,都被迫从镇子外面,那更加泥泞、连路都算不上的田埂上绕行。
炮兵营的战士们,像纤夫一样,弓着背,喊着号子,用肩膀推,用后背扛,用绳子拉着沉重的火炮,在没过膝盖的泥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挣扎着。
不时有炮车轮子陷进泥坑里,几十个汉子吼叫着,脸憋得通红,才能把它给拽出来。
镇子里的桂军士兵,就靠在工事上,抱着枪,像看耍猴一样看着这一幕。不时还指指点点,发出几声哄笑。
怨言,开始在队伍里无声地滋生。
“他娘的!这叫什么事啊!”
“老子们在前面跟鬼子拼命,这帮龟儿子在后面捅刀子!”
“这帮桂军,我看比小鬼子还不是东西!”
李逍遥坐在指挥车里,车窗的帘子拉着,外面的抱怨声,依旧一字不落地传了进来。
没有出声制止。
手指,在摊开的地图上,一下一下地,轻轻敲击着。
赵刚坐在对面,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手里的搪瓷缸子,被捏得咯咯作响。
“逍遥,我们不能再这么忍下去了。”
赵刚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种妥协,换不来尊重,只会让他们觉得我们软弱可欺,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今天他们敢让我们绕路,明天就敢让我们缴械!”
李逍遥敲击地图的指尖,停了下来。
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赵刚。
“我同意。”
两个字,让赵刚都愣了一下。
“一味的软弱和退让,只会助长他们的气焰。要想让他们坐下来,跟我们平起平坐地说话,就必须先让他们知道,我们不好惹。”
“我们,需要立威。”
李逍遥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冰冷的寒光。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前出侦察的侦察兵,骑着一匹满是泥浆的快马,从前方疾驰而来,在指挥车外翻身下马。
“报告总指挥!”
“讲。”
“前方三十里,一个叫‘虎山沟’的地方,我们发现了桂系的第二道关卡!”
侦察兵喘着粗气,脸上满是凝重。
“这道关卡,比响水镇的,要坚固得多!是依托着山势修建的永久性工事!由一个加强营驻守,不仅有重机枪,我们的人还看到了迫击炮的阵地!”
“看样子,他们是摆明了,要再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下马威?”
李逍遥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好啊。我倒要看看,谁给谁下马威。”
转头,看向了刚刚从外面走进来的丁伟。丁伟的裤腿上,也全是烂泥。
“丁伟。”
“到!”
“交给你一个任务。”
李逍遥的指尖,在地图上,虎山沟侧翼的一片崎岖山区,重重一点。
“你,立刻带上二团的一个营,挑最能打的,最能吃苦的。再带上两门飞雷炮和足量的炸药包。”
“绕开大路,走这条山里的小路,天黑之前,必须给我赶到虎山沟的侧后方。”
“我要你,去给我们在虎山沟的‘朋友’,送一份见面大礼。”
丁伟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像狼闻到了血腥味。
“总指挥,您就瞧好吧!”
丁伟咧嘴一笑,敬了个礼。
“保证,让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知道知道,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
丁伟领命,转身就去集合部队了。
虎山沟,地如其名。
两座陡峭的大山,像两只老虎,中间夹着一条狭窄的沟道,地势险要,是真正的易守难攻。
桂军的守备部队,在这里,构筑了坚固的工事。他们的营长,正拿着望远镜,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自认为这里固若金汤。
只要这支八路军部队敢硬闯,就让他们尝尝桂军弟兄的厉害。
然而,他们等来的,不是从正面来的敌人。
而是,从天而降的“雷公”。
当天深夜。
山沟里,万籁俱寂,只有巡逻哨兵的脚步声和几声虫鸣。
丁伟率领的部队,如同黑夜中的一群幽灵,悄无声息地,摸到了虎山沟附近的一处俯瞰整个关卡的高地上。
他们没有发动攻击。
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
只是,默默地,将两个看起来像大油桶一样的飞雷炮,稳稳地架设好。
炮口,没有对准关卡里的桂军工事。
而是,对准了关卡旁边,那座光秃秃的,寸草不生的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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