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副主任，麻烦您，看清楚这张条子再下结论，别因小失大。”
声音不大，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让正准备喊“下一个”的刘副主任动作一僵。
刘副主任有些恼火地抬起头，什么时候轮到你一穷抠搜农民来教他办事了？
正要呵斥，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孙少健手指按着的那张纸条上，
那上面熟悉的单位信笺抬头，以及下面那行龙飞凤舞，却又熟悉无比的字迹，
——原西县贸易公司总经理王卫国！
他是运输科副主任，每月公司卡车货物统计报单都需要向领导汇报，领导要签字审核确认，
这签名绝对不会认错！
还有旁边那行清晰的字迹，
“特荐孙少健同志参加司机招聘，请运输科予以考核，
王卫国。”
刘副主任脸上的傲慢和轻蔑瞬间凝固，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随即猛地睁大了眼睛，一把将纸条抓了过去，凑到眼前又仔细辨认了一遍，
待看完，手指甚至有些微微发抖。
竟然真是王经理的亲笔推荐条！
脑海里不祥的预感升起，这人怕不是王经理家的什么远房亲戚吧？
毕竟谁家没有几个农村的穷亲戚呢，临时司机，相对正式工，还是比较好安排的，王经理安排自家穷亲戚进去，不就顺手的事，以后再找机会转正，显得不会太突兀，
对啊，
肯定是这样，
该死啊，自己怎么就不长眼，不看下那纸条呢，要得罪这位，不就得罪了王经理，那他这副主任怕是也要当到头了，
这会肠子都要悔青了！
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青一阵白。
刚才那副眼高于顶、盛气凌人的样子消失得无影无踪，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孙少健看得莫名其妙，心道就是王经理的签名，也不至于吓成这怂样吧？
哪知这位自个一顿脑补，自个吓自个！
“这……这……”
刘副主任喉咙发干，说话都结巴起来，他抬起头，再看孙少健时，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尴尬，甚至还有一丝惶恐，
“你……你认识王经理？”
“前几天在路上碰巧帮了王经理一点小忙，承蒙王经理看得起，给了我这次机会。”
孙少健语气平静，没有隐瞒，实事求是。
不过这在王副主任眼里，这份从容不迫的笃定，让他心惊肉跳。
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一定是这样，什么帮忙，肯定是王经理家的亲戚，之所以这么说，就是避人耳目，以防别人说闲话，走后门什么，
周围那些原本带着窃笑和同情目光的人，此刻也全都傻眼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瞬间逆转局面的农村少年。
谁能想到，这个穿着破旧、看似普通的农村娃，背后竟然站着的是百货公司的大领导！
脸上又是羡慕，当然了，
也有深深的嫉妒！
刘副主任此刻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怎么这么一点没眼力见呢，
他赶紧换上一副热情得近乎谄媚的笑容，手忙脚乱地把孙少健的资料整理好，连同那张条子双手递还，语气恭敬得不得了，
“哎呀，你看这事闹的，误会，完全是误会！孙少健同志是吧？
快请进，快请进，里面坐着等，这外面太阳大！考核马上就开始，像你这样有王经理推荐，又见义勇为的优秀青年，正是我们运输科急需的人才啊！”
这前倨后恭、判若两人的表演，让周围的人都看呆了。
人还可以不要脸到这种地步？
难怪能坐上副主任位置，光这无耻孙子样，几个人能学得来？
孙少健心中冷笑，不屑，面上却是挂着笑容，接过资料，忙道，
“刘主任，您千万别这么说，您看看今儿这报名的人数，太多了，您都忙了个把小时，连口水没喝，工作实在是兢兢业业，尽心尽责，有点疏忽是很正常的，毕竟是人，他不是机器嘛。”
“哎呀，少健同志啊，你这话真是……”
起身绕出办公桌，来到人面前，双手握住，
”好好考，你一定可以的。”
“谢谢刘主任，那我进去等了。”
众人再次傻眼，心里骂娘，麻痹的，这农村娃脸皮也是一点不薄啊。
说完，孙少健在众人复杂目光的注视下，从容地走进了运输科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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