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滨河村。
咸湿的海风裹挟着渔村特有的气息,吹过斑驳的墙壁和蜿蜒的小路。章淮瑾穿着一身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昂贵休闲装,走在村里,试图从那些坐在屋檐下、眼神浑浊的村民口中,拼凑出陆寒星——或者说,那个档案上叫“陆寒星”的孩子的过去。
他脸上维持着温和的笑意,递上香烟,用“远房亲戚想来寻人帮衬”的借口小心打探。村民们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方言,有一搭没一搭的话语,像一块块冰冷的碎石,最终垒成了章淮瑾听过最惊心动魄的故事。
“你说刘娥啊?”一个抽着旱烟的老头眯着眼回忆,“哦哟,那可是走了狗屎运咧!说是去外面大医院当了护士,风光了没几年,抱着个不足月的瘦猴崽回来了……那孩子,啧啧,瘦得跟猫儿一样,哭都哭不响。”
旁边一个正在补渔网的老太太啐了一口,接过话头:“造孽哦!刘娥那女人心狠,一口奶都不喂!还是陆家几个老的看着实在不像话,东家一口米汤,西家一口糊糊,才勉强把那孩子喂活……”
“三岁!”另一个声音插进来,带着点看热闹的唏嘘,“路都走不稳当,就被逼着洗他妹妹的尿芥子!四岁,还没灶台高,就让他踩着小板凳做饭!有一回不小心把灶火点着了,啧啧,被刘娥扒光了吊在院里的树上打,那孩子叫得……全村都听见,惨呐!”
“何止是那一次?看她那‘儿子’不顺眼就打,抄起什么是什么!棍子、柴火、甚至还有烧火钳……”有人压低声音,“听说娃子上初中了,她都不让读,逼他辍学去打工。结果那孩子有骨气,自己偷偷跑了,跑到海城市里,据说一边捡破烂一边把书给读完了……后来高考,刘娥愣不让他去读,把他关在家里打,估计学也上不成啊”
章淮瑾听着,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一下,又一下。 他不相信,在如今的世道下,竟然还有孩子过着这样暗无天日的童年。那真的是亲妈吗?虎毒尚且不食子!
跟在身后的助理章肃面色凝重,凑近他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少爷,这情况……极有可能是非法收养,甚至……是拐卖儿童。”
章淮瑾从巨大的震惊和愤怒中强行拉回理智,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声音因为压抑而略显沙哑:
“证据,都收集了吗?刚才的话,录音了?”
“录了,少爷,全程都很清晰。”章肃肯定地点头。
章淮瑾环视着这些面容沧桑的村民,沉声道:“去问,刚才说话的,还有谁愿意站出来,去法庭上把这些话再说一遍。”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告诉他们,我愿意支付报酬,足够他们改善生活的报酬。”
海风吹过,带着咸腥味和往事的血腥气。章淮瑾站在这片孕育了陆寒星却也埋葬了他童年的土地上,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要面对的,不仅仅是那个叫刘娥的女人,更可能是一个隐藏了十多年的、巨大的罪恶。
海城市第七中学的档案室弥漫着旧纸张和灰尘的味道。
章淮瑾看着陆寒星初中档案上那张模糊的一寸照片,少年眼神沉寂,与后来他见过的那个精致却疏离的形象判若两人。他敏锐地注意到一个不寻常的细节:陆寒星16岁才读初中,并且是跳级参加的中考。
“这孩子……后来考上了海城一中。”老校长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叹息。
章淮瑾立刻驱车赶往海城一中。起初,现任校长对他的询问十分谨慎,言语敷衍。直到章淮瑾不动声色地递上那张印着显赫头衔和家族背景的名片,校长的态度才骤然转变,意识到眼前这位年轻人所代表的能量。
“那孩子,是我校这么多年来,印象最深的学生之一。”校长陷入回忆,语气复杂,“他高一就自学完了高中课程,直接跳级读高三。理科天赋极高,一点就透,就是语文和英语底子太薄……唉,一个从那种环境挣扎出来的乡下孩子,哪里有什么文化底蕴去积淀呢?”
校长的声音低沉下去,仿佛不忍回忆:“高考结束那天,本来一切都很好。他的班主任还跟我说,这孩子想在学校申请个临时宿舍,等填完志愿再走。他那个妈……唉……”
“后来呢?”章淮瑾追问,预感到了什么。
“后来?”校长脸上掠过一丝后怕,“他妈妈带着一群身上纹龙画虎的社会大汉,直接冲进了学校!我们这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老师们都上去劝,好话说尽。”
“可他妈妈根本不听,冲到湖边,喊着如果不跟她走就跳下去!”
章淮瑾屏住呼吸。
“那孩子就站在湖边,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好像早就知道会这样。”校长深吸一口气,“见他不动,那几个大汉上来就动手,一左一右架住他就往外拖!那孩子……那孩子当时死死攥住了我的衣袖,手指关节都攥白了,那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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