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内的长明灯摇曳了一夜,映照着两张充满仇恨、疲惫却谁也不肯先倒下的脸。陆寒星和秦妄就这么跪着,如同两只斗红了眼的公鸡,互相恶狠狠地瞪着,污言秽语、诛心之论持续了整整一宿,一句比一句不堪入耳。旁边值守的保镖从一开始的警惕到后来的麻木,最后只剩下满心的荒谬和鄙夷——这哪里还像是书香传世、规矩森严的秦家子弟?分明是市井泼皮在骂街!知道的是叔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什么杀父夺妻之恨的仇人。当然,对陆寒星而言,秦妄确确实实就是毁了他一生的仇人。
秦妄骂得气喘吁吁,他毕竟四十多岁,养尊处优,这般彻夜不休地叫骂和跪罚,体力已然透支,但嘴上却不饶人:“你……你这个无赖!下流胚子!秦家……秦家绝不会容你!”
陆寒星早已痛得浑身麻木,双臂反铐在身后,血液不通,传来阵阵刺骨的酸麻和冰冷,仿佛已经不是他自己的胳膊。唯有通过这疯狂的叫骂,才能稍微转移那无休无止的痛苦和深入骨髓的委屈。他听到秦妄的话,发出一串嘶哑而冰冷的笑声:“呵呵……哈哈哈哈!不认?不认就不认!我陆寒星不稀罕!”
他故意冲着秦妄吐出舌头,做了一个极其孩子气却又充满挑衅的鬼脸:“略略略!我不像你那个宝贝私生子秦天澈——哦,不对,他现在应该改名叫夏天澈了吧?哈哈!我又不是离了你们秦家就活不下去!我最难的时候,一边打工一边交学费,一天啃一个冷馒头也能活!我告诉你,我会活得好好的,长命百岁!我要睁大眼睛看着,看着你们这帮虚伪冷血的人,一个个遭报应,不得好死!”
“你这个孽障!无耻之徒!”秦妄气得浑身发抖,词汇却已匮乏。
“我就无耻了!怎么地?!”陆寒星仰起头,尽管脸色苍白,汗水浸湿了额发,眼神却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骄傲,“我本来就不是什么高尚的人!我就是从底层泥坑里爬出来的臭虫!可我靠自己活下来了!我把我自己养到了十八岁,我还读了书,认了字!你呢?秦妄?你离了秦家,你算什么?你什么都不是!你就是条靠着秦家施舍才能耀武扬威的寄生虫!”
就在他这带着血泪的控诉和宣言脱口而出的瞬间——
“砰!”
祠堂厚重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清晨凛冽的空气夹杂着微光涌入,同时也带来了两道极具压迫感的身影。
秦世襄和秦承璋,一老一少,面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正站在门口,显然,已经将陆寒星最后那番“离了秦家也能活”的宣言听了个一清二楚!
秦世襄那双锐利的老眼如同冰锥,瞬间钉在陆寒星身上,他一步步走近,拐杖敲击在青砖上的声音,在寂静的祠堂里如同催命的鼓点。他走到陆寒星面前,居高临下,声音不高,却带着山雨欲来的恐怖威压:
“你。挺。能。耐。啊!啊?!”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还离了我秦家?你敢跑一个试一试?”
老太爷的身体微微前倾,那历经风霜却依旧威严的面孔逼近陆寒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残忍的掌控欲,一字一顿地低吼道:
“敢跑——老子打残你的腿!!!!!!”
这声威胁如同惊雷在陆寒星耳边炸响,让他浑身猛地一激灵,残存的睡意和疲惫瞬间被恐惧驱散。他下意识地抬头,正好对上旁边秦妄投来的目光——那目光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坏心眼的幸灾乐祸和得意洋洋的笑容,仿佛在说:看吧,小野种,你终究是逃不出秦家的手掌心!
秦承璋此刻肺都要气炸了!他一夜辗转反侧,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陆寒星被反铐时那声凄厉的惨叫和他苍白痛苦的脸。天刚蒙蒙亮,他就去找爷爷,费尽口舌,好不容易才以“伤势加重反添麻烦”、“需徐徐图之慢慢管教”为由,劝动爷爷一同来祠堂,准备给陆寒星解开束缚。他心中甚至存着一丝期望,经过这一夜磨搓,这个倔强的弟弟能稍微服个软,他也好在爷爷面前为他周旋。
万万没想到,人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出那句石破天惊的“离了秦家也能活”!紧接着便是那一连串自轻自贱又充满反抗意味的“市井无赖”宣言!这无疑是在爷爷的怒火上又泼了一瓢滚油!是最大的挑衅!他所有的担心和努力,瞬间化为了乌有,只剩下被辜负的愤怒和一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无力感。
陆寒星一看到秦世襄,就像老鼠见了猫,天生的恐惧让他瞬间噤声,方才骂街的气势荡然无存。冷汗涔涔而下,本就因血液不通而酸麻剧痛的双臂,在这极致的紧张下,仿佛有千万根针在同时扎刺,他忍不住从牙缝里泄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我看你俩聊得挺欢,跪在这挺享受?!”秦世襄冰冷的目光扫过两人,最终落在陆寒星身上,语气里的讽刺如同冰渣。
“父亲,这个小……”秦妄本能地想落井下石,顺口就想骂“贱种”,话到嘴边猛地刹住,意识到这野种如今也算认了祖,骂他等于连带骂了自己和老爷子,赶紧改口,带着委屈和指责,“……孩子出言不逊,毫无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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