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江郡,寿春城。
夜色如墨,沉甸甸地压着这座楚国旧都。白日里刑场残留的血腥气,仿佛被这浓重的黑暗发酵,无声地渗透进每一条街巷,每一块砖石。万家灯火早已熄灭,唯有屈氏那占地广阔、朱门高墙的府邸深处,还有零星几点摇曳的灯火,如同垂死巨兽不安的眼瞳。
府邸高大的门楼阴影下,数十道如同融入夜色的深灰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集结。为首的,正是代号“癸七”的黑冰台头目。他冰冷的目光扫过身后一张张毫无表情的脸,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铁石般的硬度:
“奉陛下口谕:屈氏满门,钱庸及其党羽,一体锁拿!遇有反抗,格杀勿论!”
“诺!”低沉的应和声如同夜风刮过枯叶。
“甲组,破正门!乙组,封后宅!丙组,擒拿屈完、钱庸!丁组,控制府库、账房!行动!”
癸七的手势如刀般斩落!
“轰——!”
沉重的包铜府门在特制撞木的冲击下,如同朽木般向内炸裂!木屑纷飞!巨大的声响瞬间撕裂了夜的死寂!
“什么人?!”
“有贼!”
府内守夜的护卫惊骇欲绝的呼喊刚起,便被更凄厉的惨叫和弩箭破空的尖啸淹没!
“咻咻咻——!”
黑冰台密探如同黑色的潮水,从破开的门户汹涌而入!动作迅捷如电,配合无间。弩箭精准点名着敢于拔刀的身影,短刃在黑暗中划出致命的寒光。反抗者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倒下,鲜血在青石地板上溅开刺目的花。府邸深处,女人的尖叫、孩童的哭嚎、奴仆惊恐的奔逃声乱作一团。
“屈完何在?!”癸七如入无人之境,一把揪住一个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的管事衣领,声音如同寒冰。
“在…在…在后院…祠堂…”管事牙齿打颤,裤裆已湿了一片。
癸七像丢破布般将其甩开,身影如电射向后院。祠堂内,檀香袅袅。昔日威严的屈氏族长屈完,此刻正跪在蒲团上,对着金身佛像拼命磕头,浑身抖如筛糠,口中念念有词:“列祖列宗保佑…列祖列宗保佑…逃过此劫…我重修祠堂...重修祠堂…”
“屈完!”癸七冰冷的声音如同丧钟敲响。
屈完猛地一颤,惊恐回头,看到的是一张毫无表情、只露双眼的黑巾面孔,以及那双漠然注视着自己、如同看死物般的眼睛。
“你…你们…”
“拿下!”癸七根本不给他说完话的机会。两名黑冰台密探如狼似虎扑上,冰冷的铁链“哗啦”一声便套上了屈完肥胖的脖颈,猛地收紧!屈完双眼暴突,嗬嗬作响,如同离水的鱼,瞬间被拖倒在地。
几乎同时,另一队黑冰台已破开户曹掾史钱庸在城中的私宅。这个郡府中的“不倒翁”正抱着几卷竹简和一小袋金饼,试图翻越后墙,被如影随形的弩箭直接射穿了脚踝,惨嚎着从墙头栽落,随即被铁链锁拿。
寿春城郡府大牢。
往日里充斥着各种呻吟、咒骂和绝望的牢狱,此刻被一种更深沉、更令人窒息的死寂和血腥所笼罩。最深处的几间特制刑房内,灯火通明,墙壁上挂满了各种泛着幽冷金属光泽、沾着暗红污渍的刑具。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汗臭和皮肉焦糊的味道。
“说!阳曲乡隐田,除了你屈家,还有哪些豪强参与分润?!”
“钱庸!你在郡府的同党还有谁?!”
“这些年,你们贿赂了多少郡县官吏?名单都写下来!”
黑冰台刑讯老手的喝问,如同冰冷的铁锥,伴随着皮鞭抽打的脆响、烙铁烫在皮肉上的“滋啦”声、以及骨头被硬生生拗断的令人牙酸的“咔嚓”声,不断响起。间或夹杂着屈完杀猪般的惨嚎和钱庸断续的、不成调的求饶与招供。
癸七抱着手臂,如同雕塑般站在刑房外的阴影里,对里面传出的非人声响充耳不闻。他手中,正翻阅着从屈府账房和钱庸私宅中搜出的、堆积如山的竹简账册。几个户部派来的老吏,正面色严谨、额头冒汗地在一旁的油灯下,飞快地核对、誊抄、标记。算盘珠在死寂中噼啪作响,如同催命的音符。
“癸七大人!”一名老吏颤抖着声音,递上一卷刚刚理清核心脉络的简牍,“查…查清了!阳曲乡隐田一百五十顷,确凿无误!历年通过钱庸之手,伪造垦荒文书、隐匿赋税、侵吞赈济粮款…折合钱粮…不下十万金!更有…更有屈氏与郡中六名官吏,以及邻近两县三名县尉、一名县令往来的分赃记录!铁证如山!”
癸七冰冷的眼中毫无波澜,只接过简牍扫了一眼,便收入怀中。“继续挖!所有牵连者,一个不漏!所有赃物去向,一笔笔追索清楚!”
“诺!”老吏的声音带着恐惧和敬畏。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黑冰台的刑房如同地狱的入口,吞噬着血肉,也榨出了九江郡盘根错节的黑暗网络。一份份摁着血手印、字迹扭曲的供状,如同沉重的砖石,迅速垒砌起一座无法撼动的罪恶之塔。屈氏、钱庸及其核心党羽的罪证链条,在铁血与酷刑之下,彻底闭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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