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心中一惊,他们方才毫无察觉,此地除他们之外,居然还潜藏着另一位存在。
循着声音来源望去,只见那株莹白灵木旁,一座以深海沉檀木与琉璃瓦精心构筑的八角亭中,空间泛起细微涟漪,一道身影由虚化实,缓缓凝现。
那是一位容颜绝世的女子,拥有一头蔚蓝润泽的长发,被一套极其奢华、镶嵌着各色灵珠宝石的凤冠钗环一丝不苟地高高绾起,尽显雍容华贵,威仪天成。
她身着一袭深蓝近黑的繁复锦袍,袍服之上,以暗金丝线绣满了汹涌澎湃的滔天洪水纹饰,气势迫人。她那双本应似秋水般明澈的眼眸——此刻却是交织着凌厉与濒临破碎边缘的疯狂。
虽然气质截然不同,但是这般容颜……与齐时的母亲莫羽游一模一样!
望着这道凝实清晰,与永世不忘的面庞重合的残魂,齐时只觉血脉深处剧烈悸动,没有任何缘由地,眼眶已然通红,视线模糊。
“姨……姨母!”齐时声音带着颤抖与哭腔,朝着那华服女子脱口喊道。
姨母?华服女子明显一怔,凌厉疯狂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罕见的茫然,随即开始急速审视着齐时。那俊朗非凡的眉宇,挺秀的鼻梁,确实……与自己、与妹妹极为相似……
等等!那是什么!莫羽幽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齐时神魂虚影的脖颈处——那里,佩戴着一枚散发着柔和蔚蓝光晕的宝石吊坠!
这……这是当年诀别之时,她亲手为妹妹戴上,作为姐妹间唯一信物与念想的宝石!
她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天——
“羽游,听着,这是唯一的机会了。逃离这里,逃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到这个吃人的地方!”她紧紧怀抱着因恐惧与悲伤而泪眼婆娑、浑身颤抖的妹妹,抬手一遍遍擦拭着妹妹脸颊上不断滚落的温热泪珠,自己的眼眶却也同样不受控制地泛红酸涩,只能强行仰头,将夺眶而出的泪水逼回。
“戴上它……就当做姐姐永远陪在你身边,护你平安!”她将那枚蕴含着姐妹间最后祝福与无尽不舍的蔚蓝宝石吊坠,郑重而颤抖地系在妹妹纤细的脖颈上,那冰凉的触感,成了诀别前最后的慰藉。
……
几十年的幽禁与煎熬,她居然……居然再次见到了这枚承载着太多痛苦与希望的故人之物!
“你……你莫非是……?”转瞬之间,莫羽幽的残魂已如一道蓝色轻烟,倏忽飘至齐时身前,双手死死攥住齐时神魂的肩膀,双目圆睁,仔仔细细、不可置信地再次打量着齐时的每一寸轮廓,仿佛要将他深深烙印进残存的灵魂深处。
“家母莫羽游,外甥齐时,拜见姨母!”齐时也激动地回望着这位素未谋面,却为他与母亲付出了生命与灵魂的至亲,声音哽咽。
“时儿?真的、真的是你吗……我的时儿?”莫羽幽抬起微微颤抖的手,试图拂过齐时的脸颊,动作轻柔得如同触碰易碎的梦境。可惜,无论是她的残魂,还是齐时此刻的神魂虚影,都并非实体,指尖划过,只有虚无的微光流转,无法传递彼此内心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炽烈温度与情感。
“滴答!”
细微的声响,在寂静之中显得格外突兀。莫羽幽的残魂,竟抑制不住灵魂本源的剧烈波动,流淌下了晶莹剔透的魂泪。泪珠砸落在脚下光洁温润的玉石地板上,碎裂成点点星芒,那声音清脆得令人心碎。
“你……你迈入归元境了……你的《通玄终天经》已修炼到第三层了!”莫羽幽实力何其强大,神识微动,看透了齐时神魂所蕴含的磅礴力量与稳固根基,更清晰地感知到了独属于《通玄终天经》至高法门的玄奥气息。
“这位是……?”莫羽幽强压下翻涌的心绪,目光转向齐时身旁始终静默守护的楚荆。她能明显察觉到,这道墨袍蛇瞳的神魂虚影极其强悍凝实,其魂光深处,似乎还有着数种她都无法完全理解的至高至圣的仙神伟力隐隐护持。
而且……就从这位与自己外甥并肩而立、气息隐隐交融的亲密站位来看……关系绝非寻常……
“晚辈楚荆,相柳一族。”楚荆上前一步,向着莫羽幽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晚辈礼,声音沉稳而清晰,“是齐时的道侣。”
相柳?道侣?
即便是见多识广、曾贵为中域圣女的莫羽幽,也不禁面露讶异之色,目光在楚荆与齐时之间来回扫视。自己这位外甥……找道侣的本事,也是有些惊世骇俗在身上的。
且不说这方天地之间,到底是如何又冒出来一头本该早在远古时期就彻底灭绝的相柳凶兽,单是自己的外甥,居然能够与一位修为达到归元境的相柳凶兽结成道侣,而且看这情形,还如此……信任依赖,如胶似漆……
那……当真是很有勇气,也很有本事了。
不过,终究是历经沧桑,莫羽幽迅速从最初的惊讶中回过神来。孩子自己的选择,只要他高兴,身为长辈……默默祝福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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