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包裹着林夜的意识。右肩处传来的、仿佛永无止境的剧痛,是这片死寂黑暗中唯一的“坐标”。意识在痛苦的漩涡中沉浮,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前世今生那些被刻意遗忘或深埋心底的记忆碎片,如同挣脱了束缚的幽灵,在这片意识的荒原上疯狂舞动。
他感觉自己又变成了那个蜷缩在冰冷巷角、浑身脏兮兮的小乞丐。冬天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单薄的衣衫,饥饿如同蚀骨的毒虫,啃噬着空虚的胃袋。没有名字,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只有对下一口食物的渴望,以及对周遭一切深深的警惕。那是他最初的记忆,属于“前世”的记忆。
“……小鬼,想吃饱饭吗?”一个穿着体面、笑容却让人不舒服的中年人蹲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一个白面馒头。
他犹豫着,渴望战胜了警惕,伸出了脏兮兮的小手。
然后,便是无尽的黑暗与颠簸。再次醒来时,已身处一个阴冷、潮湿、弥漫着血腥和消毒水味道的地下基地。他被剥洗干净,换上了统一的灰色衣服,像货物一样被编号、检查。
“从今天起,你是‘夜’。忘记过去,你只需要学会如何杀人,以及……如何活下去。”一个冰冷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宣布了他的命运。
杀手组织的训练,残酷到令人发指。体能、格斗、潜伏、刺杀、毒药……每一项训练都伴随着鞭打、饥饿和死亡的威胁。同期训练的孩子们,有的受不了自杀了,有的在训练中残废被处理掉,有的则在互相搏杀中死去。他沉默地承受着一切,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将所有情绪死死压在心底。他学会了在最痛苦的时候咬紧牙关不发出声音,学会了在黑暗中隐藏自己的气息,学会了用最冷漠的眼神看待生死。
他活了下来,并且成为了同期中最出色的那一个。不是因为天赋异禀,而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能忍,比任何人都更懂得如何摒弃无用的感情。信任?那是奢侈品。温情?那是毒药。唯有手中的刀和绝对的冷静,才是活下去的依靠。
第一次执行任务,目标是一个富商。他看着那个胖胖的、还在对家人笑呵呵的男人,心中没有任何波澜。匕首从背后精准地刺入心脏,富商惊愕地倒下,鲜血染红了名贵的地毯。他冷静地擦拭匕首,撤离,如同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任务汇报,领取酬金,然后回到那个冰冷的住处,对着空荡荡的墙壁,一遍遍擦拭着自己的武器。孤独像影子一样伴随着他,但他早已习惯,甚至觉得,这才是世界的本来面目。
他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某一天,死在某个任务中,或者像那些被淘汰的孩子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
直到那次……那个看似普通的护送任务。护送的“物品”,据说关系到组织的某个重要秘密。任务完成了,很顺利。然而,就在他返回组织据点复命的路上,遭到了伏击。伏击他的人,穿着和他一样的制服,用的是他熟悉的杀人技巧。
“为什么?”他捂着不断流血的腹部,靠坐在墙角,看着那个平日里对他“赏识有加”的教官,艰难地问道。
教官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冰冷的杀意:“你知道的太多了。组织不需要无法完全控制的刀。安心上路吧,‘夜’。”
原来,所谓的任务,本身就是一场清除。因为他表现出色,因为他可能接触到了某些边缘秘密,因为他……不够“听话”?呵……真是讽刺。他用尽最后力气掷出的飞刀,只是徒劳地在对方脸上划出一道浅痕。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他感受到的,不是愤怒,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彻骨的冰凉和……一丝解脱。这肮脏、冰冷、毫无意义的一生,终于结束了。
冰冷的黑暗仿佛持续了一个世纪。然而,预想中的彻底消亡并未到来。反而有一股温暖的力量,如同微弱的火种,在无尽的寒夜中点燃,顽强地拉扯着他的意识。
朦胧中,他听到了焦急而温柔的女声,感受到了轻柔的拍抚,闻到了淡淡的、让人安心的馨香。
“……宝宝不哭,娘在这里……”
他努力想要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一片模糊的光影。他变成了一个婴儿?这……是哪里?
新的记忆,如同涓涓细流,开始汇入他干涸而冰冷的意识海。
他有了名字,林夜。有了父亲,林御天,一个看起来威严却会在没人时笨拙地逗弄他的男人。有了母亲,苏璎,一个美丽温柔,眼眸中总是盛满对他无尽爱意的女子。他们是一个古老而神秘的家族——幽夜一族的族长与主母。
起初,他是茫然且疏离的。前世的经历像一层厚厚的冰壳,包裹着他的灵魂。他不哭不闹,异常安静,只是用一双过于冷静的眼睛,观察着这个陌生的世界,观察着这对自称是他父母的男女。
他们对他极好。好得让他感到不安,甚至……恐惧。他习惯了黑暗和冰冷,这突如其来的温暖,让他无所适从,本能地想要抗拒。他害怕这又是一场精心编织的幻梦,害怕一旦沉溺,醒来时会面临更深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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