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的阳光刚漫过靖王府的飞檐,西跨院的药炉已腾起袅袅青烟。
沈如晦站在炉边,手持铜勺轻轻搅动药汁,褐色的液体在陶罐里翻滚,散发出当归与黄芪的醇厚气息——这是她为萧珣熬的“补药”,明面上是调理他的“旧伤”,实则加了些安神的夜交藤,让他在装病时更像几分。
“姑娘,这药都熬了快一个时辰了,再熬下去怕是要糊了。”
阿梨蹲在炉边添炭,鼻尖被熏得发黑,
“王爷今日不是要去给太后请安吗?再晚就赶不上了。”
沈如晦舀起一勺药汁,对着光看了看。药液浓稠,色泽暗沉,正是“滋补药”该有的样子。她将铜勺放回罐中,声音轻缓:
“急什么?这药得慢火熬足三个时辰,药效才能渗出来。王爷的身子,可经不起半点马虎。”
她说着,目光扫过案上的药包。里面的药材都是她亲手挑选的,当归、黄芪、枸杞……都是寻常滋补之物,唯独角落里那包不起眼的“甘草”,是昨日新来的药童送来的,说是“御药房特供,更适合王爷的体质”。
当时她没多想,只当是皇上体恤萧珣“病体”,如今想来,却有些不对劲。御药房的甘草向来是切成薄片,而这包却是整根的,根茎处还带着些异样的黑斑。
药汁终于熬好,沈如晦将其滤入白瓷碗中,药渣则倒进竹篮里。她正要让阿梨送去书房,目光却不经意落在药渣上——那堆褐色的残渣里,混着几缕银灰色的纤维,像极了母亲手札里记载的“锁心草”。
沈如晦的心脏猛地一缩。
锁心草,生长在北狄苦寒之地,外形酷似甘草,却带着剧毒。此毒不会立刻致命,而是会慢性损伤心脉,让人日渐虚弱,最终在看似“病发”中暴毙。更可怕的是,它与滋补药材同煮时,毒性能完美隐藏,连经验丰富的太医都未必能察觉。
她不动声色地用铜勺拨弄药渣,那银灰色纤维遇热后微微卷曲,散发出一丝极淡的腥气——正是锁心草无疑。
“阿梨,把药端去书房,告诉王爷,药刚熬好,趁热喝效果最好。”
沈如晦的声音平静无波,指尖却已攥得发白。
阿梨接过药碗,脚步轻快地去了。沈如晦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门后,立刻将竹篮里的药渣倒在铺好的油纸 上,仔细分拣。果然,在一堆甘草渣里,挑出了一小撮银灰色的锁心草残渣,根茎处的黑斑在晨光下格外刺眼。
是谁下的手?柳如烟被禁足漪澜阁,身边的人都被影卫盯着,断不可能拿到北狄的毒草。宫里的皇后?她确实有动机,也有渠道弄到锁心草,但她若想杀萧珣,大可不必用这种慢性毒药,除非……她想让萧珣“病亡”,而非“被害”。
沈如晦将药渣小心包好,藏进药柜最底层的暗格里。她走到窗边,望着书房的方向,眉头微蹙。萧珣向来谨慎,这碗药他会喝吗?
书房内,萧珣正坐在案前翻看影卫送来的密报。上面说,皇后近日频繁召见北狄的使者,行踪诡秘。他指尖划过“北狄”二字,眸色渐冷,忽然一阵轻咳,拿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
“王爷,王妃熬的药来了。”
阿梨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萧珣抬眼,见她捧着白瓷碗进来,药香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他不动声色地接过药碗,指尖触到碗壁的温度,恰好是能入口的热度。
“王妃亲自熬的?”
他状似随意地问,目光落在药汁上。
“是呢,姑娘守在药炉边熬了三个时辰,说这药得慢火熬才有效。”
阿梨笑着回话,眼睛瞟到案上的密报,识趣地退了出去。
萧珣看着碗里的药汁,鼻尖微动。当归与黄芪的气息下,藏着一缕极淡的腥气,像极了北狄的锁心草。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将药汁倒进了窗边的花盆里。泥土瞬间泛起一层淡淡的灰沫,原本鲜活的兰花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下去。
果然有毒。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西跨院的方向,眸色深沉。沈如晦发现了吗?以她的医术,定能认出锁心草。她没有声张,是想自己查?
正想着,影卫统领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
“王爷,送药的丫鬟在回来的路上,与一个小太监碰了面,塞给了他一张纸条。”
萧珣挑眉:
“哦?查到那小太监的底细了?”
“是皇后身边的人,名叫小禄子,昨日刚被派来王府当差,说是‘伺候王爷起居’。”
影卫统领递上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两个字:“已送”。
萧珣看着纸条上的字迹,与御药房送来的“甘草”包裹上的标记如出一辙。他将纸条凑到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作灰烬:
“有意思,皇后竟把眼线安到本王眼皮子底下了。”
“要不要属下处理掉他们?”
“不必。”
萧珣摇头,
“留着还有用。去查查那个送药的丫鬟,看看她是何时被收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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