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梆子刚敲过,靖王府的角门就传来一阵骚动。
沈如晦披着墨色斗篷站在西跨院的月洞门后,听着远处传来的哭喊声,指尖捏着一枚银针——针尾刻着极小的“沈”字,是她从冷宫带出来的旧物,此刻正泛着冷光。
“姑娘,张嬷嬷被按住了,就在前院的石板地上。”
阿梨喘着气跑进来,棉鞋上沾着霜,
“那老东西还在撒泼,说您没资格动柳侧妃的人呢!”
沈如晦将银针别回发间,与羊脂玉簪并在一起,冷声道:
“柳如烟早已被禁足漪澜阁,她的人,自然也该守王府的规矩。”
昨夜金銮殿上,萧珣那句“王妃聪慧能干”不仅是给她体面,更是给了她整顿内宅的尚方宝剑。这些日子,柳如烟的旧部仍仗着“侧妃娘娘”的名头,克扣下人的月例,私传她“冷宫出身,不配做王妃”的流言,甚至在她的药圃里偷偷埋过碎玻璃——若再不立威,这靖王府的内宅,迟早要成柳家的天下。
“去前院。”
沈如晦抬脚,斗篷的下摆扫过阶前的薄霜,留下浅浅的痕迹,
“让所有人都看看,这王府现在谁说了算。”
前院的青石板地上,张嬷嬷被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按在地上,花白的头发散乱着,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沈氏贱人!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从冷宫里爬出来的破落户,也敢动侧妃娘娘的人?等侧妃娘娘出来,定要扒你的皮!”
周围围了三四十个下人,有柳如烟的旧部,也有王府的老人,一个个低着头,却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偷瞄,脸上藏着看好戏的神色。
沈如晦走到张嬷嬷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晨光落在她脸上,将那双眼眸映得格外清亮,却又带着刺骨的寒意:
“张嬷嬷在王府当差多少年了?”
张嬷嬷梗着脖子啐了一口:
“老奴在王府伺候了三十年,看着王爷长大的,轮得到你个黄毛丫头问话?”
“三十年?”
沈如晦轻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那你该知道王府的规矩——主母问话,奴才当如实回话,咆哮顶嘴者,该当何罪?”
这话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张嬷嬷脸上。她脸色涨红,却仍嘴硬:
“你算什么主母?王爷不过是随口夸你两句,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哦?”
沈如晦挑眉,忽然提高了声音,
“陈管家,把王爷昨夜让人送来的‘内宅令’读给张嬷嬷听听。”
陈管家取来一卷明黄的绸布,展开时,“靖王府内宅由王妃沈氏全权打理”十几个字刺得人眼睛生疼。他清了清嗓子,用带着威严的声音念道:
“凡王府下人,皆需听候王妃调遣,有违抗者,王妃可自行处置,不必禀明王爷。钦此——哦不,是王爷口谕。”
最后那句“口谕”说得有些仓促,却足够让在场的下人脸色剧变。谁都没想到,萧珣竟给了沈如晦这么大的权力。
张嬷嬷的脸瞬间白了,却仍强撑着:
“那又怎样?老奴是侧妃娘娘的人,你动我一根手指头试试!”
“试试就试试。”
沈如晦的声音冷得像冰,
“阿梨,念新规。”
阿梨捧着一张红纸,站到石台上,朗声念道:
“靖王府新规第一条:克扣下人月例一钱以上者,杖责二十,逐出王府;第二条:私传主家流言,搬弄是非者,杖责十五,发往庄子上做苦力;第三条:怠慢主仆,顶撞主子者,罚跪祠堂三日,再犯者,同第一条处置!”
她的声音清脆,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众人心上。尤其是柳如烟的旧部,一个个吓得缩了缩脖子——这些规矩,分明是冲着他们来的。
“张嬷嬷。”
沈如晦的目光重新落回地上的人,
“你克扣洒扫婆子的月例三个月,共计三两六钱;你在洗衣房说我‘克父克母,不祥之人’;方才又当众顶撞本妃——三条规矩,你全占了,该怎么罚,你自己说?”
张嬷嬷彻底慌了,挣扎着想起来,却被按得更紧:
“不……不是的!老奴没有!是她污蔑我!”
“污蔑?”
沈如晦朝人群里看了一眼,
“刘婆子,你来说说,张嬷嬷是不是扣了你的月例?”
一个瘦小的老妇人战战兢兢地站出来,撩起袖口,露出胳膊上的淤青:
“是……是张嬷嬷扣的,老奴找她要,还被她打了……”
“李丫头,”
沈如晦又看向一个小丫鬟,
“张嬷嬷是不是在你面前说过,我配不上王爷?”
小丫鬟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点了点头:
“是……她说……说王妃是冷宫出来的,连给侧妃娘娘提鞋都不配……”
人证物证俱在,张嬷嬷再也说不出话来,瘫在地上,像一摊烂泥。
沈如晦抬手,指尖在晨光中划过一道冷冽的弧线:
“按规矩,杖责二十,逐出王府。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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