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透过西跨院的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沈如晦正对着晨光分拣药材,指尖捏着一株晒干的七星草,叶片上的绒毛在光尘中清晰可见。
阿梨端着铜盆进来,铜盆里的热水腾起白雾,模糊了她脸上的担忧:
“姑娘,宫里来的公公已经在正厅候着半个时辰了,说是……皇上有旨。”
沈如晦捏着七星草的手指顿了顿,叶片上的细毛扫过指腹,有些发痒。她将草药放进竹篮,声音平静无波:
“知道了。”
转身取过那件石青色素面褙子——这是她能找到的最不起眼的衣裳,领口磨出的毛边还没来得及缝补。
正厅里,传旨太监端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翡翠扳指,见沈如晦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
萧珣坐在主位,身上盖着厚厚的狐裘,脸色苍白得像张纸,咳嗽声断断续续,仿佛下一秒就要晕过去。听到脚步声,他才缓缓抬眼,目光在沈如晦身上停了停,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沈氏接旨。”
太监终于起身,展开明黄的圣旨,尖细的嗓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靖王妃沈氏,贤淑温良,朕心甚悦。今闻后宫寂寥,特召沈氏入宫伴驾,与诸妃嫔共话家常,以解朕忧。限三日内启程,钦此。”
沈如晦跪在冰凉的青砖上,额头抵着地面,能感觉到地砖上未散的寒气。伴驾?后宫姐妹?她唇角几不可查地勾了勾——皇帝的算盘打得真响,萧珣“病愈”的消息刚传进宫,这道旨意就来了,明着是恩典,实则是要把她扣在宫里当人质。
“臣妾……领旨谢恩。”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听不出半分抗拒。
太监收了圣旨,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千:
“沈靖王妃真是识大体。咱家就在府外候着,三日后陪王妃一同入宫。”
说罢,又意味深长地看了萧珣一眼,那眼神里的审视像针一样扎人。
萧珣咳得更厉害了,帕子捂在嘴上,指节泛白。等太监走了,他才放下帕子,帕上染着一点刺目的红。
“如晦……”
他刚要开口,就被沈如晦按住了手。
她的指尖带着草药的清苦,按在他冰凉的手背上:
“皇上的意思,我们不能抗。”
“可宫里是龙潭虎穴!”
萧珣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压抑的怒火,
“皇后视你为眼中钉,后宫那些人哪个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你去了,岂不是……”
“岂不是正好让皇上放心?”
沈如晦打断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院外那棵被雪压弯的梅树,
“你装病这些年,为的就是让皇上放下戒心。如今他突然召我入宫,无非是怕你翅膀硬了。我若不去,反倒坐实了他的猜疑。”
萧珣看着她的背影,素色褙子衬得她身形愈发单薄,可她的肩膀挺得笔直,像极了冷宫墙角那株年年冒头的野草。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冷宫见到她的样子——那时她穿着囚服,手里攥着半块冻硬的窝头,眼神却比天上的寒星还亮。
“我让人跟着你。”
他沉声道,
“影一他们都受过密训,宫里的暗道出入口,他们比谁都清楚。”
沈如晦转过身,从袖中摸出个小小的锦囊,塞进他手里:
“这里面是‘回魂散’,遇水化开,能让人脉息变弱,像……像你这样。”
她顿了顿,指尖划过他苍白的脸颊,
“若有急事,让影一用蜂信传消息。我在冷宫里种过追踪蜂,它们认得出七星草的味道。”
萧珣攥紧锦囊,布料下的药粉硌得手心发疼。他忽然用力将她拉入怀中,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三日后,我会想办法让你‘病’得厉害,或许……或许能拖延些时日。”
“不必。”
沈如晦靠在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这心跳骗得了外人,却骗不了她。
“我在冷宫住了十年,宫里的规矩,宫里的人心,我比谁都懂。倒是你,”
她抬头,鼻尖蹭过他的下颌,
“我走后,你该‘病’得更重些才是。”
他低头吻她,吻里带着淡淡的药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气。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他的手背上还留着常年喝药留下的青黑,她的手却因为捣药而布满细小的伤口。
“阿梨会跟我入宫。”
沈如晦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
“你留在府里,盯紧柳家。沁雪别院那批刀客,该收网了。”
萧珣点头,指尖描摹着她的眉眼:
“入宫后,万事小心。记住,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别冲动。我会尽快想办法接你出来。”
沈如晦没说话,只是从发髻上拔下一支银簪——这支簪子的簪头是空的,里面藏着半截细如发丝的钢丝,是她当年在冷宫用废铁磨的,能撬开宫里最结实的锁。她把簪子插回他的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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