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将尽,朔风渐弱,宫墙覆雪未消,檐角冰棱垂落如剑,寒光犹在。
静澜居内,银烛高燃,炉火微红,映得沈如晦眉目如画,却冷如寒梅覆霜,不见半分暖意。
她立于窗前,手中握着一卷泛黄名册,指尖轻抚纸面凹凸的字迹,眸光沉静如深潭,似在点兵布阵,又似在俯瞰众生浮沉。窗外风雪残响渐歇,殿内寂静得只剩烛火噼啪轻响。
阿檀垂手立于侧,锦缎裙摆扫过地面无声,低声禀报:
“娘娘,端妃自那日之后,已闭门礼佛三日,柔仪宫内外清净得连根针都插不进去,无一人敢随意出入。”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
“她……她再不敢动您分毫了。”
沈如晦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寒意顺着语调蔓延开来:
“她不是不敢,是怕。”
她缓缓转身,烛光在她眼底投下细碎暗影,语气笃定如铁:
“怕我毁她如今苟延残喘的性命,更怕我顺藤摸瓜,让她背后的母族一同陪葬。”
说罢,她将名册重重置于案上,纸张碰撞发出轻响:
“可这深宫之中,只靠‘怕’维系,终究是镜花水月。”
她抬眸看向阿檀,眸光锐利如刀:
“我要的,是‘信’——是他们心甘情愿为我所用的死心塌地。”
阿檀瞳孔微缩,低声试探:
“信?娘娘是说……要收服人心,而非仅靠威慑?”
“正是。”沈如晦指尖轻点名册封面,眸光微闪,“赵氏倒了,端妃退了,可这宫里的暗流从未停歇。皇后如今虽按兵不动,却如毒蛇潜伏在暗处,只待时机便要咬我一口。”
她俯身凑近案上名册,指尖划过一个个陌生的名字:
“我要在她动手之前,先织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从底层洒扫的宫人,到中层有分量的妃嫔,皆要成为我网中的棋子,为我所用。”
阿檀面露困惑,轻声问:
“娘娘,这名册上多是些无名之辈,既有洒扫宫女,也有杂役太监,他们……能成大事吗?”
沈如晦抬眸看她,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你可知,这宫中最可靠的,从不是那些位高权重的妃嫔,也不是深得圣宠的太监,而是——那些被踩在泥里,连抬头都不敢的人?”
阿檀茫然摇头:
“奴才不懂,他们地位卑微,无权无势,如何能帮娘娘成事?”
“他们卑微,却耳聪目明,遍布宫墙内外。”沈如晦冷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宫闱秘事、私语密谈,他们看尽听尽,却因身份低贱,从无人将他们放在眼里。”
她顿了顿,声音沉了几分:
“可你若给他们一线生机,给他们一个摆脱泥沼的机会,他们便愿为你赴汤蹈火,甚至赴死。”
沈如晦抬眸望向养心殿方向,眸光悠远而坚定:
“我要的,是他们在养心殿当差,替我留意陛下的喜怒;在御花园行走,替我打探各宫的动静;在慈宁宫洒扫,替我留意太后的心思;在永和宫送药,替我紧盯贵妃的行踪。”
她转身,双手按在案上,语气铿锵:
“我要的,是他们——成为我的眼,我的耳,我的刀,替我盯紧这宫里的每一处风吹草动。”
阿檀忧心忡忡,低声道:
“可……可他们身份低微,若被察觉与娘娘有牵扯,怕是性命难保,届时反而会连累娘娘。”
“不会被发现。”沈如晦唇角微扬,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因为他们从不是‘我的人’,而是外人眼中‘正直本分、谨小慎微’之人。”
她站直身子,理了理衣袖:
“去,传李太医来,就说我身子不适,需他诊脉。”
半个时辰后,李太医提着药箱匆匆入内,跪地叩首,声音恭敬:
“娘娘传唤臣,可是身子有何不适?”
沈如晦抬手示意他起身,语气平淡:
“李太医,你可知,当年赵氏如何打压你?”
李太医神色一黯,垂眸道:
“臣不敢忘。当年臣为淑妃诊脉,言其胎息不稳,需静养安胎,不可劳心。”
他攥紧了衣袖,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赵氏却在陛下面前说臣‘危言耸听,意图挑拨’,将臣贬至太医院偏殿,三年不得升迁,连为妃嫔诊脉的资格都没有。”
“可如今,你为我诊脉,却说我胎息安稳,并无大碍。”沈如晦眸光微闪,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你为何不说实话?”
李太医身子一颤,连忙再次跪地叩首:
“臣……臣知娘娘并未有孕,可娘娘前日暗中传信与臣,言明借胎设局之意,臣已明了。”
他抬起头,眼神恳切:
“娘娘若要借胎布局,对抗宫中奸佞,臣愿为棋子,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沈如晦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满意:
“好。你既忠心,我便还你公道,助你重回御前。”
她抬手,阿檀立刻递上一卷奏折,沈如晦将其放在李太医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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