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出骨刀,划开另一只手。双掌按地,血渗进祭台裂缝。残卷全亮,根系图和星轨重叠,东南三十七度,浮出打谷机的轮廓。不是影子,是坐标。那机器,埋在青石镇老田地下三米,底座连着地脉节点,是父亲最后一台校准器。
站起身,走向石门侧壁。那里嵌着半截锈轴,是他当年操作打谷机留下的残件。他握住轴柄,用力一转。卡住,不动。掏出铜烟杆,插进轴心。烟杆发烫,齿轮松了,缓缓转起来。
日晷投影偏了。星宿重排,虚宿退,危宿进,室宿沉。裂缝蓝光频率变了,从十七次降到十五次。地脉被扰动。他能感觉到,脚下的地在震,像一根绷紧的弦,正被重新调音。
菌丝突然猛缩,手腕刺痛。红字跳:02:10:03。现实23:50,还剩三十五分钟。
他盯着日晷,星轨扫过“血脉后至”四字。光点落在“后”字时,残卷一震,浮现新画面:父亲蹲田埂,三指插土,搓了搓,抬头看天。那一刻,虚宿正悬在青石镇上空。陈砚忽然明白。星宿不是天上的,是地下的指针。打谷机不是农具,是星位的应答。而“血脉后至”,不是牺牲,是校准。血脉是最后的信号,是让地脉认出“你是我人”的密钥。
抬头,望向裂缝深处,低声说:“爸,我看见了。”
菌丝颤了一下,倒计时停在02:10:03。
松开传动轴,转身走向祭台边缘。指尖碰到蓝光,残卷骤冷,根系图全指向东南。那里,埋着父亲最后一台打谷机的底座。他抬脚,踩上石阶。
七级,每一步都像踩在时间褶子里。第三级,听见父亲咳嗽;第四级,闻到铜烟杆的焦油味;第五级,看见父亲蹲田里,搓着土,抬头说:“星动了。”第六级,残卷发烫,根系图在他掌心蔓延,像活过来的血管。第七级,他站在裂缝正上方,蓝光涌来,映得瞳孔发紫。
闭眼,深吸。空气里混着铁锈、菌丝、血和烂土味。他开始回忆父亲的动作——右手推杆,左脚踩板,肩微倾。第一遍,虚宿当空。他抬右手,模拟推杆,指尖划空气,像拨齿轮。左脚踩下,脚跟落地,膝盖微弯。肩斜15度,不多不少。动作三遍,严丝合缝。
星轨动了。虚宿退,危宿进,室宿缓缓升。
继续,双手交叉换位,模拟提速。动作顺得像练过千遍。裂缝蓝光猛增,脉冲从十五次飙到十八次,又回落。地脉在回应。
残卷一震,羊皮浮空,根系图化光流,和星轨融合。东南三十七度,地下传来嗡鸣。那台打谷机,醒了。
睁眼,日晷铜针狂抖,投影中,室宿升至中天。红字跳:02:08:17。倒放还在走,但节奏变了。父亲的死亡时间,正被重写。
只剩一次机会。子时三刻,地门开,阳气逆流,阴脉上涌。错半步,陆子渊的密钥接管地脉,青石镇沉进地下,成B-7的燃料池。若成,地脉回归星位农法,父亲的节律,重新主宰这片地。
他抬手,摆出最终姿势——双掌合十,血在掌心汇,残卷贴胸口。低声念父亲的口令,声音穿蓝光:“子时三刻,地门开,阳气逆流,阴脉上涌。铜人泣血勿近,石鼓三响速退,日影归北,以血为引。”
每个字,都像一把钥匙,插进地脉的锁孔。
日晷铜针猛偏,星轨全速运转。虚宿、危宿、室宿连成一线,直指裂缝核心。蓝光暴涨,银丝再出,写下新字:血脉已至,地脉归位。
红字跳,最终停在02:00:00。
倒放结束。
父亲的死亡时间,冻住了。
他跪下,双掌按地,血渗进裂缝。听见地下传来齿轮转动声,遥远,清晰,像父亲在笑。
抬头,裂缝蓝光收束,化作星河,倒映祭台。星宿静,地脉稳。
他知道,父亲回来了。不是魂,不是记忆,是节律,是频率,是这片地的呼吸。
站起身,望向石门。门缝透进一丝光。冬至的太阳,快升了。
他摸了摸胸口的残卷,轻声说:“爸,我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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