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尖停在脖子边,皮肤上鼓起一粒血珠。陈砚拇指一推,药水扎进血管。冻干粉冲进去那一下,皮下的麻劲猛地一僵,像条蛇被泼了冰水,缩成一团。他喘了口气,残卷从衣领滑出来,贴在掌心,烫得不正常。
这热不对。不是体温那种暖,是刚从火堆里扒出来的布,带着脉搏似的跳动。他低头看那卷黄纸,边磨秃了,字是朱砂写的,歪歪扭扭,像古符,又像谁临死前乱刻的。他知道,这不是遗言,是钥匙。
针筒甩进草里,金属碰枯叶,声音轻得几乎没听见。右手攥紧残卷,左手按胸口——麻劲压住了,可心跳不稳,像有东西在血管里爬,往心口挤。冻干粉顶多撑四十分钟。他瞄了眼表,四点零七分。
祖田边上,龙骨水车立在渠口,铁轴锈黑,齿轮咬死,风都推不动。检测仪夹裤兜里,屏闪红光:地下脉冲85.6Hz,还在涨。他蹲下,三根手指搓轴面,铁锈簌簌掉,指腹震感变了——不再是点震,是整片地在抖,像绷到极限的鼓皮。
这感觉他熟。小时候爹带他来祖田,春耕前夜,总让他手贴水车主轴。“听地声。”爹说,“地会说话,就看你听不听得见。”那时他只觉得掌心发麻,像蚂蚁爬,后来才懂,那是地脉刚醒的频率。
现在不一样了。这震太急,太乱,像有人拿锤子砸钟,一下比一下狠。他掏出检测仪,调出频谱图,红线乱跳,峰值往上冲。85.6Hz……还在升。正常地脉稳在7.8Hz左右,超过8Hz,作物根系就乱,超10Hz,地下水倒流。眼下这数,快碰工业共振线了。
他咬牙,从怀里摸出半枚袁大头,边磨亮了,齿纹和赵铁柱水车齿轮对得上。祖父留的,当年修水车时嵌进齿轮缺口,说是“铜引地气,铁镇龙脉”。他不信这些玄乎话,直到去年冬天,在祖田地下挖出一口倒扣的青铜鼎,鼎底刻的星宿纹,跟这铜钱一模一样。
铜钱嵌进缺口,铜贴铁,连成回路。残卷按上主轴,纹路微亮,浮出八字:“东南三转,逆节气推”。他咬住下唇,双手扣住摇柄,反着惯常方向发力。
第一圈,轴不动。
第二圈,铁锈崩裂。
第三圈,咔一声,轴心松了,水车缓缓转起来。
齿轮咬合那瞬,他听见一声闷响,像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叹息。水流动了,渠底淤泥翻起,浊流开始爬升。他盯着检测仪,频率在7.78Hz晃,忽高忽低。残卷突然发烫,烫得他甩手,纸面闪出“脉已锁田”四字,随即暗下去,再没动静。
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稳住。真正的麻烦在地下。反应釜——镇北化肥厂地下的庞然大物,正在抽地脉能量,像台永不停歇的抽血机。它不是种田,是炼脉。
他脱下蓝布工装裤,撕开内衬,抽出一截铜线,绕在齿轮组上,两头接主轴和支架。祖父说过,铜能引地气,稳脉动。他重新握住摇柄,一边转,一边把手按进渠底湿泥。
指尖刚碰泥,一股逆流猛地撞上来——不是水,是地下在抽。反应釜在吸地下水,像根管子插进地心,把整片田的命脉往里抽。他猛地睁眼,调转方向,逆流推轴。水车咯吱响,频率猛地一跳,7.81Hz。
差0.02。
他闭眼,默念父亲育秧时的口诀:“雷不过岗,禾不过坎。”没出声,舌尖顶着上颚,字字清楚。指腹压泥,感知流向。逆流在加强,反应釜在提速。他咬牙,肩背绷紧,手臂青筋暴起,硬生生把摇柄再推半圈。
7.83Hz。
检测仪红光转绿,脉冲曲线稳了。祖田深处,稻穗还静着,但沟底的水,动了。一缕清流从暗渠涌出,顺着水车抬升的水槽,缓缓注入田埂。
他靠着水车瘫倒,喘得厉害。冻干粉效力在退,皮下的麻劲又爬起来,从手臂往胸口钻。他摸了摸残卷,还是温的,但没提示了。他知道,这频率撑不了多久。铜线开始发烫,齿轮咬合处有焦痕,水车转得慢了。
手机震了一下。
掏出来,屏幕自动亮,弹出直播通知:“地脉开发发布会即将开始”。没点,没预览,画面直接跳转。
陆子渊站在县农业公司大楼前的广场上,白大褂一尘不染,手里握着铜制显微镜。台下地砖平整,可镜头扫过时,他看见裂缝在蔓延——细密的纹路从主席台往外爬,像蛛网,像根系。
陈砚瞳孔一缩。这裂纹走向,和祖田地底的青铜鼎排列一模一样。他把检测仪对准手机屏,开启频谱捕捉。画面里,陆子渊举起显微镜,镜片反光,一闪。检测仪报警:频率锁定7.83Hz,和反应釜完全同步。
不是巧合。是远程触发。
他盯着那镜片,忽然明白——发布会不是宣告,是启动。陆子渊要用万人在场的“见证”,把地脉共振合法化。人越多,能量越稳,地底那张网就越牢。这是一种仪式,一种献祭。用所有人的眼睛,为地脉锁频,让全镇变成反应釜的燃料。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