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边的地底传来一阵阵低沉的轰鸣,像是大地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缓缓翻身,整个村子都仿佛被这声音震得微微发抖。陈砚站在风井旁边,胸口贴着那卷泛黄的残纸,烫得厉害,好像不是阳光晒的,也不是体温带来的热,而是从纸里自己渗出来的——像是一颗心跳,一下一下地跳动。
他下意识用手按住胸口,指尖碰到衣领里那枚铜扣。那是爷爷临死前塞给他的,上面刻了个小小的“承”字。现在这铜扣也在发烫,和怀里的残卷一样,像是在回应什么。
赵铁柱从西边山路赶回来时,肩上还沾着泥和碎叶子。刚站稳,又一声闷响从地下传来,不急不躁,三秒一次,规律得吓人。他猛地抬头看向祠堂后院的方向,脸色变了。干了这么多年地质勘测,他太清楚这不是地震,也不是山体要滑坡,而是一种……有节奏的震动,像心跳,像呼吸。
“土井醒了。”他说,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说不出的沉重。
周映荷几乎是踩着最后一缕夕阳走进村的。她背着那个旧帆布包,里面装了几根玻璃管,每根都封着不同颜色的菌丝。此刻,背包里的玻璃管轻轻颤动,其中一根甚至出现了细小的裂纹。她没说话,只是蹲下来,把手掌贴在草地上。她的皮肤特别敏感,能感觉到地下的能量流动。而现在,她感受到一股缓慢却有力的波动,正从地底蔓延上来,像一条蛇,在泥土缝隙里悄悄爬行。
三人一句话都没多说,沿着田埂往北走。天色越来越暗,稻田里原本此起彼伏的蛙鸣全没了,连虫子也不叫了。路过村口时,几只鸡扑腾着飞上墙头,翅膀拍打得慌乱;狗也不吠,全都缩在屋檐下,耳朵贴着脑袋,眼睛直勾勾盯着北方。空气里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比暴风雨前还要沉,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屏住呼吸,等着某件事发生。
祠堂后院荒草长得齐膝高,平时没人敢来。老一辈都说这里埋过战乱时期的尸骨,还有人挖出过带血的陶片,后来就成了禁地。土井就在空地中央,原本是个塌陷的小坑,上面盖了块青石板,说是镇“地气”的。可现在石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漆黑如墨的石膜,严丝合缝地封住了井口,表面浮着暗红的刻痕,歪歪扭扭却看得清清楚楚——“非血脉者触之即死”。
赵铁柱掏出探测仪,刚靠近两米,屏幕瞬间变灰,连灯都灭了。他又换上祖传的手摇测震器,不用电,靠齿轮记录震动。可指针刚动一下,齿轮“咔”地卡死,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锁住。就连他腰间那只黄铜做的机械鸟——平日用来报信的小玩意儿——也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鸣叫,翅膀一抖,掉进草丛里不动了。
“邪门。”他低声嘀咕,往后退了一步,手已经摸到了背后的短斧。
陈砚没动。他打开背包,取出那张残卷,轻轻摊在掌心。这是他在老家阁楼翻到的,纸很脆,边缘焦黑,像是被火烧过又侥幸留了下来。可每次靠近土井,它就会发热、跳动,背面那些看似杂乱的纹路竟然会微微流动,像血管一样活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把残卷覆在右手,慢慢伸向那层黑膜。
指尖离石面还有三寸,残卷猛地一震!一幅画面直接冲进脑海——父亲坐在灯下,面前摊着一本泛黄的手抄农书,笔尖蘸着朱砂,在一页“古稻培元法”上勾画。桌上摆着一只陶罐,里面是磨碎的老稻种,灰白色,干裂的纹理清晰可见。窗外风雨交加,屋内油灯摇曳,父亲忽然抬起头,望向门口,仿佛知道有人在看——那一瞬,他的目光穿透了记忆的屏障,直直落在陈砚身上。
耳边响起一句低语:“血引谷魂,方启承土之门。”
画面一闪就没了。陈砚收回手,喘息有些乱,额角渗出冷汗。他知道这不是幻觉,是残卷从土地的记忆里挖出的画面。这种能力他早就发现了:只要碰家族相关的旧物,残卷就能回溯过去,尤其是那些中断的仪式、未完成的传承。这一次,它揭示了一个惊人的秘密——父亲早就研究过怎么解封土井,甚至可能试过,但失败了,或者被迫停下了。
“要用陈家的血,混上百年的老稻粉。”他低声说,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赵铁柱皱眉:“你爸知道这事?”
“他知道的,比我们想的多。”陈砚看着残卷,指尖轻抚那些流动的纹路,“但他没做完。也许……他就是因此才离开的。”
这话很轻,却像石头落水,激起一圈沉默。赵铁柱终于点头:“那你打算怎么做?”
周映荷蹲下身,手指悬在石膜上方,感受那股排斥力。她闭眼片刻,眉头微蹙:“这封印不是自然形成的,是人为加固的,而且时间不长,最多三天。”她睁眼,目光锐利,“有人抢在我们前面动过土井。”
陈砚心头一紧。果然。他们追了半年线索,跋涉千里,只为找到四象农具之一的“山形器”,结果竟有人抢先一步。是谁?为什么?如果对方也是为了开启地脉而来,那这场较量早就开始了,他们只是迟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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