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的手快要碰到那把青铜犁头时,玻璃管里的菌丝突然抖了一下。周映荷的声音一下子没了。他整个人僵住,手指停在半空,冷汗从脖子流进衣服里,后背发凉,像有针在背上爬。
空气变得很重,呼吸都困难。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地响,越来越快。那把犁头放在石台上,满是锈迹,却让人感觉压抑。它不像农具,倒像一个沉睡的东西,正冷冷地看着他,看他够不够资格碰它。
赵铁柱觉得不对,一把把他拉开。动作有点粗,但刚好躲开了危险,像是早就练过一样。他的手很大,指甲缝里有泥土和老茧。这一拉差点让陈砚摔倒。
就在他们退开的瞬间,蓝光忽然缩了一下,像屏住了呼吸,然后又恢复了。原本柔和的光在四根短柱之间流动:风铃轻轻晃,陶罐表面有水汽,铁锥闪着冷光,黑土砖带着温度。可刚才那一瞬,它们全都震了一下,又安静下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她说了什么?”赵铁柱压低声音问,语气很紧。
陈砚张了张嘴,喉咙干得说不出话。他抬起手,掌心朝上,指尖还在抖。刚才那一秒,他确实听到了周映荷的声音,但不是从耳机里传来的,而是直接在他脑子里响起的一句话——
“别碰……它还没选你。”
这不是普通的提醒,更像是某种古老的规矩,在拒绝外人触碰。他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冷静。“她说……别碰。”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它还没选我。”
赵铁柱盯着他看了几秒,目光从他的脸移到那只还悬着的手,最后落在石台中央的犁头上。他皱眉,没再问。他知道有些事强求不来,尤其是在这个村子。观塘村的秘密太深了,每一步都在危险边缘。
他转头看向那四根短柱,眼神认真起来。这四样东西分别对应四方之井——风、雨、雷、土,是祖辈传下来的“四象农具”。传说这些不是普通人做的,而是天地灵气凝聚而成,只有血脉纯正、心意相通的人才能唤醒它们的力量。
赵铁柱伸手去碰风铃,动作很慢很小心。风铃是青铜做的,形状像一片叶子,挂在细细的银链上。当他指尖刚碰到边缘时,一股风突然从井口方向吹来,带着湿土和落叶的味道,卷得桌上的残卷哗啦作响。
陈砚低头看怀里的古纸卷,那是爷爷临死前亲手交给他的,边角焦黄破损,背面刻满了奇怪的纹路。此刻那些纹路竟开始缓缓移动,像活了一样,最后指向东方——正是风井的方向。
同时,腰间的铜烟杆也开始发烫,热得透过布料刺进皮肤,有点疼。这是家里传下来的信物,据说当年开村的老祖先就是靠它测地脉的,现在却成了指引他们的指南针。
“风井有动静。”他说,语气平静了些,但眼睛亮了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在这片土地上,话太多反而多余,真正重要的是行动和感觉。陈砚小心地把残卷包好,用油布一层层裹紧,塞进背包最里面。他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转身朝门外走。
赵铁柱跟在后面,脚步稳稳的。临出门前,他回头看了眼那把青铜犁头,眉头又皱了一下。那一眼很短,却像是在确认某个答案。最后,他什么也没说,轻轻关上了石门。
地道弯弯曲曲,两边的石头渗着水珠,滴在青石板上发出单调的回音。头顶偶尔传来老鼠跑动的声音,或是蝙蝠翅膀扑腾的声响。他们一路沉默,只有脚步声在黑暗中交织。
走出地道时,天已经亮了。晨雾还没散,远处山影朦胧,像画一样。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位族老还在翻晒泛黄的族谱,纸页翻动的声音混着低声交谈,在清晨飘荡。
三叔公的目光扫了过来,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探究。陈砚感觉到那视线像针扎在背上,但他没抬头,只是侧身带着赵铁柱往镇东走。他知道,自从昨晚进了祠堂密室,他就已经走上了一条不能回头的路。而族里的长辈们,迟早会从观望变成阻拦。
风井藏在村子东边一片荒坡底下,位置隐蔽,几乎被藤蔓和碎石盖住了。要不是有残卷指引,根本找不到这里。陈砚蹲下身子,用小铲子一点点清理泥巴,动作轻得像在照顾一件宝贝。
当手指蹭到井壁时,胸口的残卷突然烫得吓人,几乎要烧起来。他立刻停下,掏出残卷贴在井沿,闭上眼睛静心感受。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普通青年,而是回到了血脉深处,成为那个古老传承的一部分,用心去感知大地的记忆。
画面一点点浮现——十年前某个春天的夜晚,这里刮起一阵怪风,旋风从井里升起,绕了三圈后扫过田地,杂草全倒,秧苗却一根没伤。第二天,附近的地松软得像耕过好几遍,种下的稻谷出苗率高出两成。当时大家都说是神迹,只有老人悄悄说:“风井醒了。”
他甚至能闻到那晚泥土的气息,听见风吹稻穗的沙沙声。睁开眼后,他按照爷爷教的“三指测温法”把手按进土里。三根手指并拢压下去,中指最先感受到一丝暖流,来自井底深处,微弱却持续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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