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茅屋内的火光,将孙芷君苍白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村主!消息千真万确!陈屠已经下了死命令,全堡丁壮明日一早,尽数出动,目标就是我们桃源村!”
她的声音因为急促而发颤,那双总是闪烁着精明光芒的眼眸里,此刻满是挥之不去的惊惶。
黑石坞,近百名持械的丁壮。
而他们呢?
不过是十几名刚刚拿起武器的农夫,和一群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屋内的空气似乎在瞬间被抽干,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阿萤抬起了头。
她雪白的长发在火光下流淌着一层浅金,那双总是空洞的眸子,第一次有了焦点。
她握住了剑。
一股无形的、冰冷的锐气,开始从她纤细的身体里弥漫开来。
然而,赵沐笙的脸上,没有半分惊慌。
他正用一块干净的麻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个刚刚打磨好的曲辕犁零件,动作专注而平稳,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孙芷君的话。
直到将那枚零件擦拭得光可鉴人,他才缓缓放下。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
夜风吹起他束在脑后的长发,露出了一双在火光下闪烁着幽幽寒芒的眼睛。
他笑了。
那笑容,冰冷,锐利,充满了掌控一切的自信。
“终于……上钩了。”
孙芷君愣住了。
她看着赵沐笙的侧脸,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心中的惊涛骇浪,竟被这三个字诡异地抚平了些许。
他早就料到了?
这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召集所有村民,到村口空地。”
赵沐笙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
当“黑石坞即将入侵”的消息,从孙芷君的口中传遍整个村落时,刚刚升腾起的希望与欢乐,被一盆冰水瞬间浇灭。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天呐!陈屠那个杀才要来了!”
“跑吧!我们快跑吧!不然都得死!”
“能跑到哪里去?外面到处都是乱兵和饿狼……”
哭喊声,绝望的议论声,交织在一起。好不容易才看到的安宁,转眼就要化为泡影,这种从希望跌落绝望的滋味,足以摧垮任何人的意志。
就在这时,赵沐笙走到了人群的最前方。
他身后,跟着那个沉默如影的白发少女。
嘈杂的人群,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用一种混杂着恐惧、依赖与期盼的目光,看着他。
看着这个被他们奉若神明的年轻人。
“我知道,你们在怕什么。”
赵沐笙的目光扫过每一张惶恐的脸,声音平静而有力。
“你们怕刀,怕火,怕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家,再一次变成废墟。”
“你们怕的,我都懂。”
他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众人心中最深的恐惧,引起了强烈的共鸣。
“但是!”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钟大吕,震彻在每个人的心头!
“他们为何而来?”
“为财!”
“我们为何而战?”
“为家!”
“他们是来抢我们粮食,抢我们土地,抢我们活下去的希望的豺狼!”
“而我们,是守卫自己家园的猎人!”
“豺狼再凶,还能凶得过守护家园的猎人吗?!”
他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众人的心上,将他们的恐惧与懦弱,一点点敲碎。
他伸手指着身后那片在月光下泛着微光的黑色沃土。
“看看我们的地!”
他又指了指村里升起的袅袅炊烟。
“闻闻我们的肉香!”
“这一切,都是我们一锄头一锄头刨出来的!是我们用汗水换来的!”
“想从我们手里抢走?!”
赵沐笙的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
“问问我同不同意!”
“问问你们手里的锄头,同不同意!”
人群,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一个年轻的汉子,涨红了脸,猛地举起了手中的木矛,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出声:
“俺不同意!”
“跟他们拼了!”
“对!拼了!大不了一死!”
“有村主在,我们怕个鸟!”
一个人的勇气,点燃了所有人的血性。
绝望被愤怒所取代,恐惧被扞卫家园的决心所覆盖!
看着重新燃起斗志的众人,赵沐笙满意地点了点头。
士气,可用。
“孙芷君,王老丈,大壮,你们几个跟我来。”
他没有耽搁,立刻开始了下一步的布置。
他带着几个核心人员,没有去看村子,而是走向了村外那片通往外界的必经之路。
那是一条被低矮丘陵夹在中间的狭长谷道。
“王老丈,你觉得,如果骑兵要冲锋,会从哪里走?”赵沐笙问道。
“回村主,定是这条道!这里地势最平,路也最宽,最利于马匹奔驰。”老农不假思索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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