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黑山。
山风依旧带着刮骨的寒意,但常年盘踞于此的人,早已习惯了这种滋味。
一个巨大的山洞内,烟熏火燎,空气里弥漫着劣质油脂和汗水混合的刺鼻气味。
洞穴最深处,一张虎皮大椅上,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独眼壮汉。
他就是黑山军渠帅张燕麾下的一名小头目,人称“独眼龙”的刘辟。
他的独眼,正死死盯着下方一个刚刚从山外回来的喽啰。
“你是说,元氏县城里,一坛子酒,能换十个婆娘?”刘辟的声音沙哑,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
那喽啰吓得一哆嗦,连忙跪在地上。
“头领,千真万确!小的亲眼所见,县尉大人府上,就为了抢最后一坛酒,当场拍出了五十金和十个丫鬟!”
“还有铁器?”
“有!听说那铁器,是神仙造的,百炼钢刀都砍不坏!一个姓钱的商队,就靠着这点东西,换了十大车的盐巴和布匹!”
山洞内,响起一片粗重的呼吸声。
盐巴!
布匹!
这些在冬天里,比黄金还要珍贵的东西!
刘辟那只完好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这个冬天,他麾下冻死饿死的弟兄,超过了三百人。
山里的存粮,已经见底。
如果再找不到出路,等到官军围剿,他们连拼命的力气都没有。
“桃源乡……”刘辟咀嚼着这个名字,独眼中透出几分狠厉。
关于这个名字的传闻,他听过不止一次。
有逃回来的流民说,那里是人间地狱,有一个白发女魔头,杀人不眨眼。
又有路过的商队说,那里是世外桃源,粮食堆成山,人人都能吃饱饭。
他本以为是无稽之谈。
可钱富那支满载而归的商队,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了他的脸上。
富得流油。
还没有任何背景。
这简直是上天赐给他刘辟的救命粮!
“耗子!狸猫!”刘辟一声暴喝。
两道瘦小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闪出,单膝跪地。
“小的在!”
这两人是亲兄弟,也是他手下最精锐的探子,山里长大的猎户出身,擅长追踪与潜行,不知为他探明了多少官军的虚实。
“给你们三天时间。”
刘辟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去,把那个所谓的‘桃源乡’,给老子找出来!”
“我要知道,它在哪,它有多少人,它有多少粮食!”
他的独眼扫过两人,杀气毕露。
“活要见人,死……也要把地图给我带回来!”
“喏!”
两人没有一句废话,身形一闪,再次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山洞内,刘辟摸着下巴上钢针般的胡茬,脸上浮现出残忍的笑容。
他仿佛已经看到,那堆积如山的粮食,那雪白细腻的盐巴,还有那些能换来无数钱粮的“神仙铁器”。
全都是他的了。
……
春日融雪的山路,比寒冬腊月还要难走。
半融的冰水混着泥浆,一脚踩下去,能没过脚踝,又湿又滑。
耗子和狸猫两兄弟,却如履平地。
他们穿着最不起眼的猎户短打,身上带着一股山林野兽的气息,腰间别着砍柴刀,背上是打猎用的土弓。
任谁看了,都只会把他们当成最普通的山里人。
可他们那双眼睛,却时刻像鹰隼一般,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每一寸土地。
“哥,这都第三天了,鸟都快被我们吓跑了,哪有什么桃源乡。”狸猫压低了声音,有些不耐烦。
他年纪稍小,性子更急。
耗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蹲下身,捻起一撮泥土。
他的鼻子凑近,仔细地嗅了嗅。
“不对。”
耗子的声音很轻,却让狸猫瞬间收起了所有烦躁。
“这泥里,有马粪的味道。”
狸猫一愣,也凑了过去。
果然,一股极淡的,属于草料和马匹的气味,钻入鼻腔。
而且,是新留下的。
“是商队的马!”狸猫的眼睛亮了。
“不止。”耗子站起身,目光投向前方一处被清理得异常干净的山道,“你看那条路。”
狸猫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条蜿-蜒向上的山路,路上的积雪和碎石,都被清扫到了两旁,甚至一些凸起的树根,都有被砍削过的痕迹。
这绝不是普通猎户能有的闲心。
“有人在维护这条路。”耗子的语气变得凝重,“而且,是花了大力气在维护。”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兴奋。
他们像两只发现了鸡窝的黄鼠狼,瞬间收敛了所有气息,循着这条干净得过分的山路,悄无声息地摸了上去。
山路崎岖,越往上走,人工修葺的痕迹就越明显。
他们甚至看到了一些用石头垒砌的简易台阶。
终于,当他们翻过最后一道山梁,潜伏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探出头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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