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衡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扎进在场每个人的骨髓里。
交人?还是交你?
这个问题,在血腥气弥漫的空气中,显得格外狰狞。
张豹的嘴唇蠕动着,牙齿在打颤,发出“咯咯”的轻响。他想说话,想放几句狠话,想维持自己身为千户的最后一点尊严。可是,当他的目光扫过那片由碎肉、断骨和内脏组成的模糊地带时,所有的勇气都像被戳破的皮囊一样,瞬间泄了个干净。
那是什么东西?是妖法?是天雷?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那两个不起眼的黑铁桶,拥有着神魔般的力量。而控制着这股力量的,是眼前这个看似文弱、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浅笑的年轻王爷。
这哪里是什么文弱书生,这分明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鬼!
恐惧,是会传染的。
“哐当!”
一声清脆的金属落地声打破了死寂。一名站在前排的士兵,手一软,腰刀掉在了地上。这个声音仿佛一个信号,紧接着,“哐当、哐当”之声不绝于耳。幸存的四百多名士兵,脸上再无半点骄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他们看着朱衡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他们是兵,不是没见过死人。可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惨烈、如此诡异的死法。那不是战斗,那是屠杀,是碾压,是神灵对凡人的惩戒。他们手中的刀,在那种毁天灭地的力量面前,和一根稻草没什么区别。
“王……王爷……”张豹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声音干涩得像是两张砂纸在摩擦。他试图从地上爬起来,但双腿发软,试了几次都徒劳无功,最后只能狼狈地跪坐在那片被鲜血浸染的泥地里。
朱衡没有理会他,而是缓缓转身,看向那些同样被吓得面无人色的匠人。
孙德海等人还保持着冲锋的姿势,手里的锤子斧头举在半空,身体僵硬得像一尊尊雕塑。他们也被吓坏了,但这份恐惧中,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狂喜和崇拜。
原来,王爷的底气,在这里!
“孙师傅,”朱衡的声音恢复了温和,“你们是本王的人,是匠学府的宝贝。本王说过,只要你们进了这个门,天塌下来,有本王给你们顶着。”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匠人手中的简陋兵器,微笑道:“不过,下次再有这种事,你们就别冲在前面了。你们的手,是用来敲锤子、拉风箱的,是用来创造财富的,不是用来跟人拼命的。拼命这种粗活,交给本王的护卫来做就好。”
这番话,如同一股暖流,瞬间驱散了匠人们心中的寒意。他们看着朱衡的背影,眼神彻底变了。如果说之前他们投奔靖王府,更多是为了一口饱饭和一条活路,那么现在,他们心中第一次升起了一种名为“归属感”和“荣耀感”的东西。
“王爷……”孙德海眼眶一热,这个在军中被欺压了几十年的老汉,此刻竟有些哽咽,“我等……我等愿为王爷效死!”
“效死就不必了,”朱衡摆了摆手,语气轻松,“本王更希望你们好好活着,给本王多打几件像样的东西出来。行了,都回去吧,该干嘛干嘛,把手里的家伙什都放下,别吓着外面的‘客人’。”
“是!”匠人们齐声应诺,声音里充满了底气。他们挺直了腰杆,扔掉手里的“兵器”,在那些卫所士兵敬畏的目光中,昂首挺胸地走回了大门。
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血战的,不是他们。
处理完内部,朱衡这才重新将目光投向了跪坐在地上的张豹。
他踱着步,走到张豹面前,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对方沾满泥土的铠甲。
“张千户,本王刚才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呢。”
张豹一个激灵,猛地磕头下去,额头重重地撞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王爷饶命!王爷饶命!是末将有眼不识泰山,是末将猪油蒙了心,冲撞了王爷!末将该死!末将该死!”
他现在只想活命。什么律法,什么尊严,在死亡面前,一文不值。
“哦?你刚才不是说,不管什么鸟的律法吗?”朱衡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戏谑。
“是末将放屁!是末将胡说八道!”张豹一边磕头,一边自己扇自己的耳光,“《大明律》是天,是地,是祖宗家法,末将怎敢不遵!末将无兵部调令,擅离驻地,是为有罪!末将见王爷不下马,是为不敬!末将带兵围困王府产业,是为僭越!末将罪该万死,求王爷给末将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这一番话,倒是把朱衡之前问他的罪名,自己全认了。
朱衡笑了。他蹲下身,与张豹平视,那张英俊的脸上,笑容和煦,眼神却冷得像冰。
“张千户,你是个聪明人。本王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他伸出手,拍了拍张豹的脸颊,那动作像是在安抚一条狗,“杀了你,很简单。你信不信,本王把你这四百多人全留在这里,明日上奏朝廷,就说你意图谋反,炮轰王府,被本王当场格杀。你猜,朝廷是信本王这个皇室亲王,还是信你一个死了的五品千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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