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紫禁城,西苑。
嘉靖皇帝身穿一身宽大的八卦道袍,正盘膝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殿内青烟袅袅,异香扑鼻。
司礼监掌印太监黄锦,迈着小碎步,悄无声息地走到丹陛之下,手中捧着一份奏本,却不敢出声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嘉靖皇帝才缓缓睁开眼睛,眼中一丝精光闪过,声音飘忽地问道:“什么事?”
“回皇爷,”黄锦连忙跪下,将奏本高高举过头顶,“宣府总兵卢秉坤八百里加急奏报,言……靖王朱衡,在封地私藏军匠,私造兵甲,恐有不臣之心。”
“哦?”嘉靖皇帝的眉毛微微一挑,似乎来了些兴趣,“靖王?朕那个病怏怏的侄儿?”
在他印象里,这个侄儿自幼体弱多病,没什么存在感,封到宣府那个穷山恶水的地方,本就是让他自生自灭的意思。私造兵甲?他有那个胆子?
“拿来朕看看。”
黄锦连忙起身,将奏本呈了上去。
嘉靖皇帝接过奏本,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奏本上,卢秉坤的言辞恳切,先是痛陈边防艰难,再引出靖王于封地建立匠学府,招揽能工巧匠,以“水力锻打之法”日夜赶制兵器,其工艺远超官造。奏疏将此事定性为“违制”,而非“谋逆”,字里行间,既表达了作为边镇大将的担忧,又巧妙地将皮球踢给了朝廷。
“水力锻打?私藏军匠?”嘉靖皇帝喃喃自语,手指轻轻敲击着奏本。
他多疑的性格,让他对任何藩王都抱有十二分的警惕。一个体弱多病的藩王,突然变得这么能折腾,背后一定有文章。
“黄锦。”
“奴婢在。”
“传旨兵部,派个得力的人,去宣府走一趟。”嘉靖皇帝淡淡地说道,“不要大张旗鼓,就以‘核查边镇军备’为由。朕要知道,这个靖王,到底是真有野心,还是卢秉坤在夸大其词,想要借机索要军费。”
他的声音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 aquilo的冷光:“再拟一道密旨,让他去查清楚,那所谓的‘新式火器’,究竟是怎么回事。若是真有此物,东西从哪来的,图纸又是谁给的。”
“奴婢遵旨!”黄锦心中一凛,他知道,皇上这是动了真疑心了。
……
半个月后,一队由京城出发的官差,护送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抵达了宣府城。
为首的,是兵部职方司郎中,石文立。
石文立年近五十,面容清瘦,留着一撮山羊胡,一双眼睛看似浑浊,实则精光内敛。他是官场上的老油条,最擅长和光同尘,也最擅长在蛛丝马迹中发现问题。
他没有先去总兵府,而是直接拿着兵部的勘合文书,来到了靖王府。
“下官兵部职方司石文立,奉旨核查宣府军备,途径贵地,特来拜见王爷。”石文立在王府门前,对着前来迎接的朱衡,行了个标准的官礼。
“石大人一路辛苦。”朱衡笑容可掬,亲自将他迎了进去,“朝廷关心边防,实乃我大明之福。本王地处偏僻,消息闭塞,正想向石大人请教京中见闻呢。”
两人分宾主落座,一番寒暄,滴水不漏。
石文立呷了一口茶,状似无意地问道:“下官来时,听闻王爷在城外建了一座匠学府,招揽了不少能工巧匠,致力于改良器械,不知下官可有幸一观?”
来了!
朱衡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一副惊喜又略带羞赧的表情:“哎呀,不过是些不入流的小玩意儿,本王自娱自乐罢了,没想到竟传到了京城,真是贻笑大方了。既然大人有兴趣,本王自当奉陪。”
半个时辰后,石文立站在了匠学府那片专门开辟出来的“试验田”前。
朱衡指着田里几块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土地,一脸兴奋地介绍道:“石大人请看,这便是在下潜心研究的‘改良农具’。”
石文立看着那几块像是被野猪拱过的地,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敢问王爷,是何等农具,有此等威力?”
“嘿嘿,此物名为‘雷震子’!”朱衡神秘一笑,拍了拍手。
只见王二麻子抱着一个黑乎乎、圆滚滚的铁疙瘩走了过来。那铁疙瘩,约莫人头大小,表面粗糙,上面还有一个引信的口子。
“石大人,您看。”朱衡拿起那铁疙瘩,在手里掂了掂,“我宣府之地,多有山石硬土,寻常耒耜,难以深耕。百姓春耕,苦不堪言。本王就想,能不能效仿爆竹之法,做个大号的炮仗,埋入土中,轰然一响,土石皆松,岂不妙哉?”
石文立盯着那个所谓的“雷震子”,眼神闪烁。
这东西,怎么看都像是一颗开花大炮弹!说是农具?骗鬼呢!
“王爷巧思,下官佩服。”石文立不动声色地说道,“不知此物,可否演示一番?”
“当然!正要请大人指点一二!”
朱衡一声令下,几个早已准备好的匠人,便在一个远处选好的硬土地上,挖了一个坑,小心翼翼地将那“雷震子”埋了进去,只留出一截引信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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