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衡没有理会王振那尖酸刻薄的腔调,仿佛那只是一只苍蝇在耳边嗡嗡作响。他的目光如鹰隼,越过王振那张涂脂抹粉的脸,死死地钉在蒋瓛的身上。
王振见自己被无视,脸上闪过一丝恼怒,正欲发作,却见朱衡缓缓开口了。
“王公公说笑了。”朱衡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听不出喜怒,但每个字都像一块冰,砸在众人心头,“本王炼的,确实是‘仙丹’。只不过,这仙丹不是用来长生不老,而是用来治大明北疆这沉疴顽疾的。瓦剌犯边,百姓流离,将士喋血,此为病。朝中诸公,只知党同伐异,言官以弹劾为功,太监以敛财为能,此亦为病。本王这颗仙丹,就是要将这些病,一并治了!”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周围的代王府将士们,胸中一股热血瞬间被点燃,望向朱衡的眼神充满了狂热的崇拜。就连那些前来救护的郎中和民夫,也都被这番话震慑住了。
王振的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紫,捏着嗓子尖叫道:“你……朱衡!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非议朝政,影射宫中!你这是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朱衡终于将视线转向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王公公,你是不是忘了,这里是代王府的西山矿场,是我朱家天下的北疆门户。今天,三十二名忠心耿耿的匠人惨死于此,本王的心血付之一炬。你身为监军,不问凶手,不思追查,反而第一时间跳出来,给本王扣上一顶谋反的帽子。本王倒想问问你,你究竟是何居心?”
他往前踏出一步,那股尸山血海里磨砺出的杀气,如实质般压向王振。王振被这气势一冲,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幸得身后的小太监扶住,才稳住身形,狼狈不堪。
“你……你血口喷人!”王振色厉内荏地叫道。
“蒋大人。”朱衡不再理会这条只会狂吠的狗,目光再次锁定蒋瓛,“你是锦衣卫指挥使,是皇上亲封的钦差,更是查案的行家。本王想请你,来看几样东西。”
说罢,他侧过身,让开了通往矿洞的道路。
蒋瓛的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他从始至终都沉默不语,只是在观察。朱衡的反应,超出了他的预料。面对如此绝境,此人非但没有惊慌失措,反而逻辑清晰,言辞犀利,甚至反客为主。
他没有说话,迈步朝矿洞走去。王振犹豫了一下,也连忙跟了上去,仿佛生怕朱衡和蒋瓛单独达成什么协议。
洞口的血腥和焦糊味依旧浓烈,令人作呕。几具被抬出来的遇难者遗体,用草席覆盖着,停放在一旁。
朱衡走到一具遗体旁,亲手掀开了草席。
“蒋大人请看。”
蒋瓛的目光落在尸体上,瞳孔微微一缩。他身经百战,见过的尸体比吃过的饭还多,一眼就看出了问题。尸体虽然被烧得面目全非,但后心处,一个干净利落的创口,边缘外翻,明显是利刃从前胸贯穿而出所致。
“下官也检查了。”那位老郎中适时地站了出来,拱手道,“回禀钦差大人,目前清理出来的九具遗体中,有四位的致命伤,皆是利器所伤,并非死于爆炸或火烧。”
此言一出,王振的脸色也变了。他再蠢,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朱衡没有停下,他领着蒋瓛,走到了那块从矿洞深处撬下来的,刻着血字的大石头前。
“逆王朱衡,私炼神兵,天理不容,降此神罚!”
猩红的字迹,在阳光下显得触目惊心。
“好一个‘降此神罚’!”朱衡冷笑一声,声音里充满了嘲讽,“蒋大人,你觉得,全天下有哪个谋逆之人,会蠢到用自己的血,写下自己的罪状,然后引爆一切,把自己也埋在里面吗?这是生怕锦衣卫的各位找不到证据,特意给你们留下的功劳?”
蒋瓛的脸部肌肉抽动了一下。
这话,问得太诛心了。
这栽赃嫁祸的手段,太过拙劣,太过明显,简直像是在侮辱他这位锦衣卫指挥使的智商。如果他顺着这个“证据”办案,那他蒋瓛就不是鹰犬,而是蠢狗。
“王公公,”朱衡的目光又转向王振,慢悠悠地说道,“听说,你和晋商的几位大东家,私交甚好啊。我这硝石工坊一开,断了他们的财路,他们可是恨我入骨。如今我的工坊被毁,匠人被杀,最高兴的,怕就是他们了吧?”
王振浑身一颤,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道:“你……你休要胡说!咱家……咱家与晋商清清白白!”
“清白不清白,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朱衡的语气陡然转厉,“是证据说了算!蒋大人,我代王府的西山矿场,守卫森严,外人绝难潜入。可偏偏,就在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刚才查点过,今日当值的守卫中,有五人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这五人,都是大同本地人,与晋商的护院多有来往!”
他盯着蒋瓛,一字一顿地说道:“此事,分明是内外勾结,蓄意谋杀,嫁祸于我!凶手不仅要毁我根基,更要污我名声,断我生路!其心之歹毒,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蒋大人,你身为天子耳目,巡查北疆,如今在我代王府地界,发生如此骇人听闻的大案,你敢说,你没有失察之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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