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书房内,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草药和血腥味混合的气息。
医师正小心翼翼地为朱衡处理手臂上的伤口,撒上金疮药,再用干净的白麻布层层包扎。朱衡面无表情,仿佛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不在自己身上。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宋应星和王五垂手站在一旁,神情肃穆,大气都不敢出。
“说吧。”朱衡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宋应星上前一步,躬身道:“回殿下,初步查明了。事故原因有二。其一,是那一百支‘神火飞鸦’中,有三支的推进药剂配比略有偏差,燃烧过快,导致升空角度过高;其二,今日午后风向突变,高空风力远大于地面,两相叠加,才导致火箭飞越靶场,误入民居。此事……是技术上的疏忽,也是流程上的漏洞。老臣,有罪。”
“罪,自然是有。”朱衡的声音很冷,“但现在不是追究谁的罪。我要的是解决方案。我不想再听到‘配比偏差’、‘风向突变’这种话。我要的是,就算配比有万分之一的偏差,就算龙王爷对着它吹气,它也得给我在指定的范围内爆炸!”
宋应星浑身一震,他听懂了朱衡的意思。殿下要的不是改进,而是绝对的可靠。
“宋先生,”朱衡的语气缓和了一些,“我不是在苛责你。我知道这是开天辟地的新事物,出问题在所难免。但百姓的性命,不是我们试错的代价。我给你三天时间,召集所有相关的匠师,给我拿出一个完整的优化方案。从药剂的标准化生产,到弹体的空气动力学设计,再到发射架的角度测算和风偏修正。预算,在原来的基础上,翻一倍!我只要结果。”
“老臣……遵命!”宋应星重重地应下,他知道,这既是压力,也是前所未有的支持。
朱衡又转向王五:“城外的‘狼嚎谷’,即刻开始勘探施工。我要在半个月内,看到一座全新的,铜墙铁壁般的试验基地。另外,抚恤金,必须由你亲自带队,一家一家地送。不要经过任何中间人,我要确保每一个铜板,都落到灾民手里。还有,这几天,让手下的人机灵点,盯着城里那些生面孔。我不信,这么好的机会,会没人想在背后拱火。”
“属下明白!”王五沉声应道。
朱衡点了点头,挥手让医师退下。他端起手边的茶杯,刚送到嘴边,门外便有亲卫通报。
“殿下,日本使者求见。”
朱衡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鱼,上钩了。
“让他们进来。”
很快,杉重矩和劝修寺晴右一前一后地走进了书房。一进门,两人便被这紧张压抑的气氛所慑,又闻到了那股浓烈的药味,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朱衡被高高吊起的左臂上。
劝修寺晴右首先开口,他努力摆出一副公卿的矜持与悲悯:“代王殿下,惊闻城中惨事,外臣深感悲痛。此等利器,威力无匹,却也暗藏凶险,有伤天和。依外臣愚见,或可暂缓……”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杉重矩粗暴地打断了。
“殿下!”杉重矩再也按捺不住,他向前抢了两步,几乎要跪下,双眼放光,神情激动得有些扭曲,“今日之事,诚然不幸!但,这更彰显了‘神火飞鸦’毁天灭地的神威!此等神器,正是我大内氏平定乱世,重振西国所必需!请殿下开恩,务必将此神器售予我等!无论何等代价,我大内氏,在所不辞!”
劝修寺晴右气得脸色发白,这个粗鄙的武夫,简直把野心写在了脸上。
朱衡放下茶杯,没有看激动的杉重矩,反而将目光投向了劝修寺晴右,慢条斯理地说道:“劝修寺大人说得有理。你看,为了这东西,我自己的百姓都围了我的王府,我自己也弄了这么一道疤。朝廷的问责官员,想必已经在路上了。为了几两银子,冒着削爵罢官,甚至身败名裂的风险,去做这杀头的买卖,好像……不太划算啊。”
他轻轻抚摸着手臂上的绷带,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这话一出,杉重矩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他这才意识到,今天的事故,已经彻底改变了这场交易的性质。主动权,已经完全转移到了对方手上。这不再是一场简单的军火买卖,而是一场夹杂着巨大政治风险的豪赌。
“不!殿下!”杉重矩急了,“大内氏愿意为殿下分忧!只要殿下肯出售‘神火飞鸦’,我主大内义隆,愿以镇西王府马首是瞻!此外,白银十万两!不,二十万两!作为殿下安抚民众、疏通朝廷的经费!”
二十万两!饶是劝修寺晴右,也倒吸一口凉气。这几乎是大内氏两年的财政收入了。
朱衡闻言,却只是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杉大人,你还是没明白。”他伸出一根手指,“今天这场事故,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武器的威力越大,它所沾染的因果就越重。我把它卖给你,你用它去杀人,那些人的血,也有一半,要算在我的账上。这个价钱,可不是区区白银能衡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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