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墙熄灭后的第三天,淮安城的烟还没散干净。风一吹,焦糊味混着泥土气往人鼻子里钻,里正带着后生们在贫民窟翻找幸存者,脚踩在烧黑的木头上,咯吱咯吱响——北狄人虽被烧死大半,可城西的茅屋塌了近半,隔离棚也被冲得七零八落,散落的衣物、药渣混着没烧透的柴草,在墙角堆成了小山。
陆承宇蹲在茶园边,看着老铁匠给匕首刻茶苗。老铁匠的手糙得像树皮,刻刀却稳得很,青灰色的铁面上,嫩绿色的茶芽正一点点显形,叶尖弯着,像刚沾过露水。“这纹路得深点,”陆承宇用手指碰了碰铁面,“晚秋总用匕首削茶枝,浅了怕磨掉。”
老铁匠“嗯”了一声,刻刀往深里走了走,火星落在地上,烫出个小黑点。不远处,陆灵儿正帮老茶婆翻晒草药,小姑娘把硫磺、苍术铺在竹匾上,阳光晒得草药发脆,风一吹,苦味飘过来,跟灵泉水的清甜混在一起,倒成了淮安城特有的味道。
“哥!老茶婆让你过去!”陆灵儿突然喊了一声,手里还捏着片苍术叶,“她说隔离棚那边出事了!”
陆承宇心里一紧,起身往隔离棚跑。刚到矿洞口,就看见几个药童围着个病人跺脚,那病人是前两天从重症区救回来的,脸上的紫斑刚褪成浅黄,此刻却捂着嘴咳得直不起腰,唾沫里带着血丝,溅在地上,红得扎眼。
“怎么回事?”陆承宇抓住老茶婆的胳膊,看见她手里捏着块沾了血的布巾,“不是说醒神草解了蛊毒,只要调理就能好吗?”
老茶婆往病人身边凑了凑,掀开他的眼皮看了看,又摸了摸他的脉,眉头拧成了疙瘩:“不是蛊毒的事。”她往矿洞深处指,那里的石灰圈被踩破后还没补,潮湿的石壁上渗着水,墙角堆着没来得及运走的病人物品,“是瘴气。北狄人退了,可矿洞里的毒烟没散干净,这病人是吸了瘴气,染了风寒,咳起来震破了肺管子。”
正说着,又有两个病人咳起来,一个咳得蹲在地上,一个扶着石壁直喘气,唾沫星子随着咳嗽往外喷,落在旁边药童的衣袖上。药童下意识往后躲,却没躲开,脸色瞬间白了——这几天忙着救急,谁也没顾上瘴气,更忘了病人咳嗽时会带起病菌。
陆承宇突然想起三年前的青溪镇。账本上记着,当年疫病后期,很多人不是死于蛊毒,是死于“传咳”——一个人咳,一屋子人跟着咳,咳着咳着就倒了,嘴角淌着血,跟眼前这病人一模一样。
“得挡住唾沫星子。”老茶婆突然拍了下大腿,往药房跑,转眼拿了块细麻布回来,用剪刀剪成方块,又往上面撒了些苍术粉,“把这布蒙在嘴上,咳嗽时就不会把病菌喷出去了!”
她把麻布往病人嘴上按,可麻布太松,病人一咳,布就往下掉,唾沫还是漏了出来。陆灵儿赶紧递过根麻绳,老茶婆把麻绳系在麻布两端,往病人耳朵上挂,这下麻布贴紧了嘴,咳嗽声闷在布里,听起来嗡嗡的,唾沫星子果然没再喷出来。
“这法子管用!”药童们眼睛亮了,“可咱们的麻布不多了,药房里就剩两匹,隔离棚有三十多个病人,不够分啊!”
陆承宇往贫民窟的方向看,那里的茅屋虽塌了,可散落的衣物不少,有粗布褂子、麻布裙子,还有没烧透的被单。“去捡布!”他对着护院喊,“只要是干净的、没沾血的布,都捡回来!粗布、麻布都行,越多越好!”
护院们立刻往贫民窟跑,陆灵儿也跟着去了,巨狼跟在她身后,用鼻子拱开瓦砾,叼出件半埋在土里的蓝布褂子,甩了甩上面的灰,递到陆灵儿手里。
老茶婆蹲在地上剪布,她把捡来的布按大小分类,粗布最厚,剪成巴掌大的方块;麻布薄些,就两层叠在一起剪;还有些细棉布,是从富人丢弃的衣物上拆下来的,她留着,打算给咳嗽重的病人用。
“光蒙嘴不行,”老茶婆剪着布,突然抬头说,“得让布沾点药。苍术、硫磺磨成粉,用灵泉水调湿了抹在布上,既能驱瘴气,又能杀病菌。”她往药童手里塞了个石臼,“你们去捣药粉,越细越好,跟面粉似的才管用。”
药童们赶紧捣药,石臼里的苍术、硫磺被捣得发粉,灵泉水一调,成了淡黄绿色的糊,抹在布上,凉丝丝的,还带着股药香。陆承宇拿起块抹了药的粗布试了试,往嘴上一蒙,呼吸时虽有点闷,却能闻到药香,比直接吸瘴气舒服多了。
“得教大家自己做。”陆承宇把布递给旁边的病人,“光咱们做不够,隔离棚的人、贫民窟的人,都得学会,往后进出矿洞、接触病人,都得戴着这‘口罩’。”
他带着药童往隔离棚中间走,那里有块空场,十几个病人正围坐着晒太阳,看见陆承宇手里的布,都好奇地凑过来。“这是啥?”一个瘸腿老汉问,正是前几天带头冲矿洞的那个,他脸上的紫斑还没褪净,说话时总忍不住咳两声。
“口罩,挡病菌的。”陆承宇拿起块布,又拿了根麻绳,“看好了,这样剪布,这样系绳,往耳朵上一挂,咳嗽时唾沫就喷不出去了,别人也不会被你传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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