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棚里的油灯燃到半夜,灯芯爆出个小火星,落在石桌上,烫出个浅黄的印子。陆承宇靠在棚柱上打盹,耳边是孩子们匀净的呼吸声——小石头和丫丫、狗蛋的烧都退了些,尤其是小石头,攥着小老虎口罩的手松了,眉头也舒展开,想来是睡沉了。
他刚要闭眼眯会儿,忽听见棚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接着是老茶婆压低的惊呼:“不好!”
陆承宇猛地站起来,掀开门帘往里走。油灯下,老茶婆正蹲在狗蛋身边,手指搭在孩子腕上,脸色比灯影还白。狗蛋原本睡得安稳,此刻却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响,额头上又沁出冷汗,摸上去凉得像块冰,和之前滚烫的样子截然相反。
“怎么了?”陆承宇凑过去,看见狗蛋的嘴唇泛着青,眼窝下一片乌青,比傍晚刚来时还吓人。
“寒热交替了。”老茶婆的声音发颤,往药箱里翻找,指尖碰翻了药瓶,陶片在地上滚得叮当响,“热毒没排干净,又染了寒邪,这是瘴气里的阴毒在作祟!得用阳火草驱寒,不然孩子撑不过后半夜!”
“阳火草?”陆承宇心里一沉——这草药他知道,长在云雾山北坡的悬崖上,叶子像火苗,晒干嘛了泡茶喝,能驱寒除湿,可云雾山离淮安城有二十多里,又是半夜,黑灯瞎火的怎么去找?
“药房里没有了?”陆承宇追问,记得前几天晒草药时见过类似的草,当时没在意,说不定还留着些。
老茶婆摇头,翻药箱的手停了:“上个月给矿洞的矿工熬驱寒汤用得差不多了,就剩点根须,药效不够。这阴毒来得急,必须用新鲜的阳火草,连叶带茎捣了汁灌下去,才能压住。”她往窗外看,月亮躲进了云里,黑沉沉的天像块浸了墨的布,“可这时候去云雾山,太危险了……”
云雾山北坡的悬崖陡得很,平时白天都少有人去,更别说半夜。坡上长满了带刺的灌木丛,还有松动的碎石,一脚踩空就可能滚下去,加上夜里起了雾,五步外就看不清东西,怎么找阳火草?
“我去。”陆承宇转身往外走,顺手拎起墙角的火把,“灵儿,你在这儿盯着孩子们,给狗蛋多盖床毯子,别让他再着凉。”
“哥!我跟你去!”陆灵儿从角落里站起来,手里还攥着给小石头补口罩的针线,眼睛亮得像星子,“巨狼认得路,它以前跟着猎户去过云雾山,能帮着找阳火草!”
陆承宇刚要拒绝,老茶婆突然开口:“让她去吧。”她从药箱里掏出个布包,往陆灵儿手里塞,“这里面是硫磺粉和苍术粉,撒在身上能防蛇虫。再带上这个——”她又递过个陶碗,碗里是灵泉水调的药糊,“这是醒神的,要是遇上瘴气,抹在太阳穴上能提神。”
陆灵儿把布包往腰间一系,吹了声口哨,巨狼立刻从棚外跑进来,尾巴在地上扫得沙沙响。它蹭了蹭陆灵儿的手,又往陆承宇身上闻了闻,像是在确认要去的地方。
“小心点。”林晚秋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件厚布衫,是刚从将军府拿来的,“山里冷,穿上。”她往陆承宇手里塞了把匕首,正是老铁匠刻了茶苗的那把,“这匕首锋利,砍灌木丛能用。”
陆承宇接过布衫穿上,又把匕首别在腰上。林晚秋替他拢了拢领口,指尖碰着他的脖子,凉得她缩了缩手:“早去早回,我在药棚等你们。”
“嗯。”陆承宇没多说,转身带着陆灵儿和巨狼往外走。月光恰好从云里钻出来,洒在石板路上,把三人和兽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根扯不断的线。
出了淮安城,风突然变凉了,卷着路边野草的潮气往人脖子里钻。陆承宇举着火把走在前面,火光忽明忽暗,照亮脚下的路——这路平时是运茶苗的,还算平整,可越往云雾山走,路越窄,最后变成了只能容一人通过的羊肠小道,旁边就是深沟,黑黢黢的看不见底。
巨狼走在最前面,鼻子贴着地嗅,偶尔停下往路边的灌木丛里瞅,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陆灵儿跟在中间,手里攥着硫磺粉,时不时往周围撒点,粉粒落在草叶上,发出簌簌的响。
“哥,阳火草长什么样?”陆灵儿小声问,她只在药书上见过画,没见过真草,怕到了地方认不出来。
“叶子是长条形的,边缘带锯齿,梗是红色的,摸上去有点烫。”陆承宇边走边说,想起去年春天和老茶婆去采药时见过,“长在背阴的悬崖缝里,周围常有苔藓,得仔细找。”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到了云雾山脚下。山风更冷了,吹得火把直晃,火苗差点灭了。陆承宇把火把往石头上磕了磕,火星溅起来,照亮眼前的山壁——陡得像堵墙,上面爬满了藤蔓,还有松动的碎石,看着就让人发怵。
“巨狼,能上去吗?”陆承宇拍了拍巨狼的头,它比人敏捷,说不定能找到阳火草长在哪。
巨狼仰头往山上瞅,喉咙里吼了一声,纵身往山壁上跳。它的爪子嵌进石缝里,攀得又快又稳,转眼就消失在夜色里。陆灵儿赶紧从布包里掏出个小铜铃,轻轻摇了摇——这是之前跟猎户学的,巨狼认得这铃声,听到了就会回来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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