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的宁静日子如同清浅的溪流,缓缓冲刷着陆沉灵魂中积淀的疲惫与创伤。他的身体在李瑾团队无微不至的调理下,以符合自然规律的速度稳步恢复。苍白的面孔有了血色,瘦削的身躯逐渐丰润,虽然依旧比不上普通成年男子的健壮,但至少不再像一阵风就能吹倒。
陈涛几乎成了疗养院的编外人员,他甚至在自己的联合指挥官办公室隔壁弄了个休息间,美其名曰提高执勤效率,实则将大部分时间都耗在了湖边。他不再仅仅满足于陪陆沉散步,开始变着法子给他找乐子。
这天,陈涛不知从哪儿弄来两根鱼竿,兴致勃勃地拉着陆沉到湖边垂钓。
“我跟你说,这湖里引进了一种叫星光鳟的变异品种,据说是星灵族那边弄来的鱼苗,跟咱们地球水系融合后长的,味道那叫一个鲜!”陈涛笨拙地将鱼饵挂上钩,嘴里絮叨着,“以前打仗,哪有这闲情逸致。现在好了,咱也享受享受退休生活。”
陆沉学着陈涛的样子,将鱼线抛入波光粼粼的湖面。他感受着鱼竿细微的震颤,听着风吹过新生芦苇的沙沙声,看着不远处一只水鸟掠过水面,叼起一尾银光闪闪的小鱼。这种纯粹源于生命本能的、为了生存而进行的简单猎食,在此刻的他看来,竟充满了质朴的哲理与美感。他体内那归于平凡的血肉,似乎也在这宁静的节奏中,更深刻地与这个世界共鸣。
“看!上钩了!” 陈涛突然低呼一声,手忙脚乱地开始收线。一番折腾后,一条鳞片上闪烁着细碎星芒、约莫半尺长的鳟鱼被拖上岸,在草地上活蹦乱跳。
陈涛得意洋洋地展示着他的战利品,像个考了满分的孩子。陆沉看着他,由衷地笑了。这份简单而真挚的快乐,比任何力量的提升都更让他感到满足。
然而,平静之下,亦有暗流。傍晚时分,赵毅再次来访,神色不似往常轻松。
“有几个消息。”赵毅在陆沉对面的藤椅上坐下,开门见山,“首先,关于你之前提供的,林裔族最终赠予的生命之种数据,李瑾的团队有了突破性发现。它内部蕴含的‘有序混沌’模式,不仅仅是生命力的体现,更像是一种宇宙生命形式的基础模板。结合平衡协议,我们或许能在未来,尝试在那些被熵寂彻底抹除生命痕迹的星球上,进行生命再播种。”
陆沉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这无疑是平衡协议在创造层面的延伸,是赋予死寂以新生的伟大尝试。他点了点头,示意赵毅继续。
“其次,” 赵毅语气稍沉,“环网内部并非铁板一块。一些原秩序文明的极端保守派残存节点,虽然被主体网络隔离,但仍在某些边缘星域活跃,散播着平衡即妥协,秩序当永恒的论调,影响力不大,但值得警惕。另外,我们接收到来自银河系边缘一个刚达到一级文明标准的、自称海拉尔人的求救信号,他们的恒星系统正遭到一种未知的星际掠食者侵袭。这,是对我们同盟应急反应机制和有限介入原则的第一次实战考验。”
陆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他明白,这就是动态平衡的真实写照,永远有问题,永远在解决,没有一劳永逸的乌托邦。
“最后,” 赵毅看向陆沉,目光复杂,“我们收到一份来自火星殖民地的特殊申请。一个名叫周明的工程师,坚持要见你。他说他是你前世在研究所工作时的同事。”
周明。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陆沉早已平静的心湖中,漾开了一圈细微的涟漪。那是遥远得几乎模糊的记忆,属于那个在末世初期就死去的、作为普通研究员的陆沉。他几乎已经忘记了那些面孔。
“他怎么会…” 陆沉有些诧异。末世爆发后,研究所首当其冲,他以为所有人都已罹难。
“幸运儿。”赵毅解释道,“末世爆发时,他正好在参与一个火星基地的前期建设项目,被困在那里,阴差阳错躲过了地球最混乱的时期。后来通过星际通讯网络,他知道了你的存在,但一直不敢联系。直到最近确认你回归并身体状况稳定,他才鼓起勇气提出申请。他想当面向你道谢,为了所有。”
陆沉默然片刻。前世的同事那段充斥着悔恨与无力感的记忆早已被后来波澜壮阔的经历覆盖、释然。他几乎要以过去已矣为由拒绝,但看着赵毅等待的眼神,他忽然改变了主意。或许,见一见故人,也是与那段彻底逝去的过往做一个正式的和解。
“让他来吧。”陆沉轻声道。
几天后,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式工程师制服、神情拘谨忐忑的中年男人,在工作人员引导下,来到了湖畔。他看着坐在阳光下、面容平和却带着明显病容的陆沉,嘴唇哆嗦着,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周工,好久不见。”陆沉主动开口,语气温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对旧识的熟稔,却并无激动。
“陆…陆首席…” 周明的声音带着哽咽,“我…我们都以为你没想到…” 他语无伦次,最终深深鞠了一躬,“谢谢…谢谢你为人类做的一切!没有你,我们早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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