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房门被阿六重重甩上,那力道震得房间都嗡嗡作响,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留下车院内的一片尴尬和死寂。
阿修罗庞大的身躯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脖子上的骷髅骨珠“哗啦”轻响。
他小心翼翼地觑着荣安的脸色,那张凶悍的面容此刻竟显出几分不合时宜的憨气,瓮声瓮气地打破了沉默。
“阿安……”
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笨拙的试探:“老实说,官家……是不是因为你这手神鬼莫测的画技,才破天荒认你当那劳什子郡主的?”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这个猜测很有道理:“官家可是出了名的丹青圣手!听说他画的鸟儿,连真鸟都忍不住要凑上去啄两口!画的石头,那棱角都能硌疼人的眼!你那画……比真的还像真的,官家看了,指不定龙心大悦……”
荣安面具下的嘴角微微抽搐。
宋徽宗赵佶?
那位沉迷艺术、荒废朝政的“道君皇帝”?
他的艺术造诣确实登峰造极,创“瘦金体”,精工笔花鸟,设画院,定品评,引领一代风尚。可他那双能分辨毫厘之差的丹青妙眼,却偏偏看不清这江山社稷早已千疮百孔,烽烟四起!
方腊在东南燃起滔天烈焰,金人在北境磨刀霍霍,而他呢?或许正端坐艮岳,对着新得的奇石异兽挥毫泼墨,沉浸在“丰亨豫大”的虚幻盛景之中。艺术上的绝顶天才,政治上的绝世昏君,何其讽刺!
而她的画……当然没有什么艺术成分可言,要的就是个视觉冲击而已。
“先别管官家了……”
她强行压下翻涌的思绪,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目光灼灼地盯着阿修罗:“说说咱们师父!他……老人家,会喜欢这些画吗?”
她指了指自己刚刚画好的那些画,画得再好也要符合个人品味的,万一不喜欢,岂不是白费功夫?
“咳……”
一直沉默如影子般侍立在一旁的文叔,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刻意的咳嗽。
这咳嗽声不高,却意味深长,瞬间打断了阿修罗刚要开口的兴致。
文叔那张死人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深陷的眼窝里,目光如同淬了冰的针,在荣安和阿修罗脸上扫过,最终落在那些画上。他缓缓开口,声音平板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不容置疑的警告。
“大人神技,惊世骇俗。”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子砸落:“但依老朽浅见……还是瞒着晏大人为好。”
说完,他竟也像阿六一般,不再停留,转身,身影利落地消失在拐角处。
离去前,他那枯槁的目光,似乎在那些画上,极其短暂、极其隐晦地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惋惜和欣赏?
瞒着?晏大人?师父?
荣安心中猛地一跳!原来师父姓晏!
文叔的意思是……她的这些画过于“惊世骇俗”、过于“刺目”,会惹来麻烦,需要……披个马甲?!
院里,只剩下荣安、阿修罗,以及一直缩在角落、大气不敢出的刘大婶。
见阿六和文叔这两个气场强大的“瘟神”终于走了,刘大婶才敢挪动脚步凑上来。她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喘着气:“我的老天爷啊!吓死俺了!大人,您……您这画画的功夫,真是绝了!”
她凑近那些画,满脸羞赧,虽然不敢触碰,但眼神里充满了惊叹和不可思议:“俺活了半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刺激……不……那人,那眼神……就好像真在眼前似的!咳……”
她搓着手,脸上露出极其不好意思、又带着强烈渴望的神情,期期艾艾地开口:“大……大人……俺……俺能不能……买上一两幅?”
她声音越来越小,脸都涨红了:“俺家那个……就稀罕这些玩意儿,要是能……能……”
荣安看着她局促又期待的样子,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但她没直接回答刘大婶,反而脑中灵光一闪,问道:“刘大婶,您说,市面上那些画工粗糙、内容……嗯,不太雅观的‘避火图’,都能卖到五十两一本?”
刘大婶一愣,随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连连摆手:“哎哟喂!大人您的画在怎么能跟那些粗俗的玩意儿相提并论!那……那都是些画技低下的人画的,哪能跟您这神乎其技的画比!您这画……”
她有些不好意思,荣安的画甚至比那些“避火图”还要“避火”,她犹豫再三,还是斩钉截铁地说:“您这画,至少一百两!不!五百两!一幅都值!可……可俺……”
她搓着衣角,声音又低了下去:“俺砸锅卖铁也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啊……”
五百两?
荣安似乎看到了巨大的商机!要是她辞职不干了,她是不是可以提前退休靠卖画为生?
她看着刘大婶真诚又窘迫的脸,忽然笑了。她抬手,,轻轻拍了拍刘大婶厚实的肩膀,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刘大婶,您这话就见外了。就凭咱俩这过命的交情,几幅画算什么?您喜欢哪张,尽管拿去!无偿!权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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