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荣安将《绮罗劫》递给胡老板时,对方起初并未在意,这类东西他见得多了。但当他翻开几页后,眼神逐渐变了。他先是震惊竟然是传说中的“山河无恙”!之后惊讶于画工之精湛、构思之巧妙,远超寻常春宫。接着,他细看那些背景细节和隐约的题词,脸色微微凝重起来,抬头深深看了荣安一眼。
“竟然是……先生……此作……颇为不凡啊。”
胡老板颤抖着斟酌词句:“只是其中些许意趣,恐非寻常人能解。敢问阁下与山河先生是……”
荣安隔着帷帽,声音平静:“我只是个跑腿的。先生说了,画为心声,但求知音。只是赚些银钱,糊口度日罢了。”
糊口?度日?
胡老板显然不信这个说辞,但他是明白人,便不多问。他自然也看出了画册其中的价值。对于那些追求刺激又附庸风雅的权贵子弟,以及某些心怀异志、对现状不满的士人来说,这东西有着独特的吸引力。
“然……小店收了。”
胡老板沉吟片刻,给出了一个相当不错的价钱,并承诺会通过他的渠道,谨慎地推向市场,首先会在一些高端的私人聚会和秘密书友圈中流传。
交易达成,荣安拿着定金,悄然离开。
走在回皇城司的路上,夜风微凉。
她知道,种子已经播下。接下来,就是等待《绮罗劫》在暗市中发酵,等待它引起朱汝楫的注意,或者,引出其他意想不到的大鱼。
同时,她明面上对朱汝楫及其社交圈的调查也在同步进行。她通过皇城司的内部档案,以及一些市井眼线,开始梳理朱汝楫在汴京的常去之地、交往之人、以及可能涉及的产业。
两条线,一明一暗,如同她伸出的两只触角,小心翼翼地探向朱勔势力盘踞的沼泽。
“墨韵斋”胡老板的运作能力果然非同凡响,不是睦州那些小书肆可以比拟的。《绮罗劫》的精美手抄本,如同滴入静水的一滴特殊墨汁,迅速在汴京城某些隐秘的圈层中晕染、扩散开来。
其火爆程度,甚至超出了荣安的预期。
一方面,画册本身的质量极高。画工延续了“山河无恙”那种兼具写实与写意的独特风格,人物栩栩如生,情态撩人,场景描绘极尽奢华旖旎,单论“香艳”二字,已属上乘之作,足以让那些追求感官刺激的纨绔子弟和风流文人爱不释手。
另一方面,则是“山河无恙”这个名头带来的巨大加持。这位以“风月”打响名头的神秘画师,早已成为无数人好奇和追捧的对象。如今他的新作竟然率先出现在汴京,人们争相抢购,不仅是为了满足猎奇心理,更是想从这“堕落”之作中,窥探那位神秘画师的另一面,或者,寻找其是否又隐藏了其他惊世骇俗的隐喻。
一时间,汴京的地下文化圈,“山河无恙”最新作《绮罗劫》成为了最热门的话题。谁能拥有一本最初版的《绮罗劫》,几乎成了身份和品味的象征。
荣安通过胡老板的渠道,拿到了第一批正式装裱完成的《绮罗劫》画册。册子用上好的锦缎做封面,以象牙签固定,入手沉甸甸,极尽精致。
时机成熟了。
是夜,华灯初上,汴京内城最为奢华、名流云集的销金窟——“撷芳楼”,迎来了一个略显陌生的身影。
这是一位年轻的公子哥,身着月白色暗纹杭绸直裰,腰束玉带,悬挂着一枚品相极佳的羊脂白玉佩,手持一柄泥金折扇。他面容俊秀,肤色白皙,嘴角含着一抹慵懒而自信的笑意,步履从容,眼神中带着几分对风月场的热悉与疏离,俨然一位家世优越、品味不凡的翩翩佳公子。
这正是易容改装后的荣安。
她不仅改变了衣着,还利用化妆技巧略微调整了面部轮廓和肤色,使得原本柔美的线条多了几分少年的英气,声音也通过特殊技巧压低,显得清越而富有磁性。她此刻的身份,是江南来的世家子弟,“安容”。
“撷芳楼”内,笙歌漫舞,香气氤氲。
大堂内宾客满座,多是锦衣华服的官员富商、文人墨客。
荣安目光扫视,很快便在二楼一处视野极佳、被众多莺莺燕燕环绕的雅座里,找到了目标——朱汝楫。
他比在时显得更加肥硕,穿着绛紫色团花锦袍,脑袋几乎要缩进脖子里,正左拥右抱,与几个同样纨绔模样的公子哥高声谈笑,唾沫横飞,内容无非是炫耀新得的宝物、品评哪位姑娘的技艺,粗俗不堪。
荣安没有立刻上前,而是在不远处一个相对清净的角落坐下,点了一壶清茶,几样细点。她从容地自怀中取出那本锦缎封面的《绮罗劫》,故意将印有“山河无恙”私印的扉页朝上,然后慢条斯理地翻阅起来,姿态优雅,神情专注,仿佛完全沉浸在那“艺术”的世界里。
她这本精美异常的《绮罗劫》,以及她翻阅时那与众不同的、带着欣赏与研究意味的姿态,很快引起了周围一些识货之人的注意。能来“撷芳楼”且坐得起雅座的,非富即贵,其中不乏附庸风雅、追逐潮流之辈。《绮罗劫》如今风头正劲,这位公子手持精装本,气度不凡,立刻让人联想到了那位神秘莫测的“山河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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