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丰的尸体被皇城司的人悄无声息地运走,他那间弥漫着血腥与绝望的小院也被迅速封锁、清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空气中残留的肃杀与那甜腻的“桃花灼”异香,却如同鬼魅般萦绕在荣安、李畴和阿修罗的心头,驱之不散。
回到皇城司衙署,已是后半夜。李畴并未下令解散,而是直接将荣安和阿修罗带入了他的专属廨舍。房门紧闭,窗户落栓,只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拉得忽长忽短,摇曳不定。
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李畴将那枚紫檀木令符郑重地放在桌案中央,仿佛它是此刻唯一能代表秩序与权威的象征。他目光扫过荣安和阿修罗,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时间不多了。杨丰的死,是一个信号。对方已经不惜动用江湖势力,在汴京城内公然袭杀朝廷命官,说明他们感觉到了威胁,狗急跳墙了。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彻底抹掉所有痕迹之前,把线头理出来!”
他铺开一张巨大的汴京舆图,又拿出厚厚一叠与朱勔、方腊相关的卷宗,其中夹杂着荣安之前关于“永济渠”、“漕帮”、“郝账房”的零星记录,以及杨丰临死前吐露的“账本”、“陈……”等残缺信息。
“从现在起,我们三人,务必加快行动。”
他的手指重重按在舆图上:“所有线索,无论巨细,共享共析。荣安,负责梳理所有人物关联与信息矛盾之处。阿修罗,负责核查所有涉及武力、江湖门派及隐秘通道的线索。我居中策应,判断方向。”
没有质疑,没有犹豫。
荣安和阿修罗同时点头。荣安对行动没有质疑,她本就不熟悉,阿修罗更是,能少动脑筋就不动。
分析,开始了。
首先,是杨丰之死与江湖势力。
“桃花岭、花间派、玄冥宗……”
荣安看着李畴写下的这三个门派名字,眉头紧锁:“他们受雇于人,目标明确,就是要杨丰的命,防止他手中的‘账本’或秘密泄露。雇佣他们的人,能量巨大,且对江湖势力有相当的了解和控制力。”
她脑海中浮现出王公子那带着玩味笑意的脸,但此刻不能明言。
李畴接口道:“能同时驱使这三个素无往来的魔道门派,无非两种可能,一是付出了他们无法拒绝的天价报酬。二是掌握了足以胁迫他们就范的把柄。无论哪种,都指向一个隐藏在幕后的、极其可怕的势力。”
他用朱笔在纸上写下“幕后黑手”四个字,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阿修罗沉默地递过一张纸条,上面是他凭借记忆勾勒出的桃夭、墨鸦、赤练三人武功的几处关键特征,与皇城司密档中关于这三个门派的记载高度吻合,进一步坐实了李畴的判断。
其次,是杨丰掌握的“账本”与陈灏。
“杨丰临死前,提到‘账本’,以及一个‘陈’字。”
荣安深吸一口气:“‘陈’字,极大可能指的是他的挚友,因弹劾朱勔而冤死狱中的御史陈灏。杨丰隐忍多年,暗中调查,他手中的‘账本’,极有可能就是陈灏当年收集的、关于朱勔贪腐乃至转移资产的铁证。或者说,是陈灏死后,杨丰通过其他渠道找到的、记录了朱勔核心秘密的账目!”
李畴眼神锐利:“陈灏弹劾朱勔是在去年,而朱汝楫酒后失言,提到大批‘土产’通过永济渠、漕帮隐秘路线北上,也是在去年!时间点完全吻合!这绝非巧合!那份‘账本’,很可能就记录着那批被转移资产的详细名录、数量、路线,甚至……接收方!”
一条清晰的线索开始浮现,陈灏调查朱勔、发现资产转移秘密、被构陷致死、杨丰继承遗志,暗中寻找账本、触及核心,引来杀身之祸。
第三,是朱勔转移资产与“北上”之谜。
“朱勔为何要冒险转移如此巨额的资产?而且是通过隐秘渠道北上?”
荣安提出关键疑问:“是预感倒台在即,为自己留后路?还是……另有图谋?”
李畴的手指在舆图上划过永济渠的路线,一路向北:“河北、河东,乃至……更北的辽金之地。”
他目光深沉:“若是留后路,为何选择风险更高的北边?若是图谋……与北边勾结,资敌以自重?或者,这批资产,本就是为北边某个势力准备的‘贡品’或‘交易物’?”
这个推测让房间内的温度骤降。如果朱勔真的与北边有勾结,那此案的性质就彻底变了,从贪腐案升级为了通敌叛国!
第四,是方腊同党的再次出现。
“我们最初的调查方向是方腊同党及其宝藏。”
荣安将话题拉了回来:“摩尼暗卫刺杀我,是为了灭口,防止我找到宝藏。而朱勔的巨额资产,同样是一笔庞大的‘宝藏’。这两者之间,是否存在关联?”
李畴沉吟道:“方腊起义,根源在于东南民不聊生,而朱勔的花石纲、应奉局正是导致民变的元凶之一。方腊余党恨朱勔入骨。有没有可能……他们也在寻找朱勔转移的这笔资产?一是作为他们复起的资本,二是彻底切断朱勔或其背后势力的财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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