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来了!
晏执礼没有忘记,更没有改变计划。他一直在暗中观察,等待时机。如今,随着朱勔案在朝堂上掀起滔天巨浪,相关的线索和人物必然也会更加紧张,更容易露出破绽。此刻,正是荣安这枚暗棋启动的最佳时机!
那么,任务是什么?
老张头的话虽然隐晦,但指向明确——《漕运考》,永济渠。晏执礼是要她,利用校勘《玉海·漕运考》的便利,在秘阁收藏的相关典籍和档案中,寻找与“永济渠”支流故道、或者说与朱勔利用此渠道转移资产相关的、更具体、更隐秘的记录!
这可能是某张被遗忘的古地图,可能是一份关于前朝漕帮隐秘路线的记载,也可能是某位官员私下记录的相关见闻……任何能够佐证、或补充朱勔资产转移路线的信息,都可能成为扳倒其背后更大保护网的关键证据?
荣安轻轻放下药盏,目光再次落回眼前的书卷上。《玉海·漕运考》,这部她原本只当作普通校勘任务的大类书分卷,此刻在她眼中,已然变成了一座可能蕴藏着重要秘密的宝库。
她不再仅仅是一个校勘文字的官吏,而是一个手持特殊钥匙,试图开启密藏的探秘者。
晏执礼的指令已然下达,无声,却重若千钧。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荡,眼神重新变得沉静而专注。她拿起朱笔,如同最严谨的学者,开始逐字逐句地校勘,但她的感知,她的思维,已经如同最灵敏的雷达,开始扫过每一行关于水道、漕运、乃至前朝隐秘的记录。
自重返这危机四伏的汴京,她便有一种愈发清晰的直觉,仿佛有一双,甚至好几双无形的手,在暗中编织着一张巨大的网。每当她觉得自己即将触碰到某个核心秘密的边缘时,总会有莫名的阻力或干扰出现,如同平静湖面下突然涌动的暗流,将她推开,或者将水搅浑。
蔡府家宴的刻意打压、朱汝楫恰到好处的死亡、杨丰临死前真假难辨的供词、乃至天枢那莫名的敌意与晏执礼讳莫如深的安排……这一切,都让她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在被某种力量推着,走向一个未知的深渊。
而最大的障碍,源于她自身——她并非真正的“荣安”,没有原身完整的记忆和情感纽带。她只能凭借超越时代的洞察力、特工的谨慎本能以及零碎的信息拼图,在这雷区中如履薄冰地前行。
每一次应对,每一次抉择,都像是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此刻,在崇文院秘阁这看似与世无争的方寸之地,这种被无形之力操控和阻碍的感觉再次浮现。晏执礼通过老张头传递的指令明确而急切,但当她真正开始着手调查《玉海·漕运考》及相关典籍时,却发现进展异常缓慢,甚至可以说是举步维艰。
首先是人力的“巧合”调整。 就在老张头传递消息的第二天,校书郎王璞便被沈阳江临时抽调去协助整理一批新入库的“御制礼器图录”,甲字库区只剩下她和另外两位更加沉默寡言、几乎从不交流的老正字。这使得她很难再像之前那样,从王璞那里旁敲侧击地获取关于典籍来源、前人校勘笔记等有用信息。
其次是典籍调阅的“意外”频发。当她试图调阅与《漕运考》可能相关的、记录前朝水利工程或隐秘水道的辅助文献时,不是被告知该卷册正在被其他库区调用,就是发现所需卷册因“年久失修,亟待修补”而被送到专门的匠作处,归期未定。一次两次或许是巧合,但接连数次,便透着一种刻意的阻滞。
最后是环境的“微妙”变化。她隐约感觉到,在自己专注于查阅漕运相关卷宗时,那两位老正字看似无意扫过的目光,似乎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审视。甚至连库区内巡逻的守卫,在她所在区域停留的时间,也似乎比往常要稍长一些。
这一切细微的异常,都让荣安确信,秘阁并非铁板一块,也绝非她可以安心调查的避风港。晏执礼能安插老张头,其他人自然也能安插他们的眼线。自己的调查方向,很可能已经引起了某些人的警觉和暗中阻挠。
“不能再按部就班了……”
荣安在心中暗道。常规的校勘和调阅方式效率太低,且容易被打断。她必须另辟蹊径,利用规则的空隙,甚至……创造机会。
她将目光投向了那些看似最不起眼的“废稿”和“校勘残本”。
在秘阁的日常工作中,除了正在校勘的主体典籍外,还会产生大量废弃的草稿、抄录错误的副本、以及前人校勘时留下的、被认为价值不高或杂乱的笔记手稿。这些“废料”通常会被集中存放在库区角落的一些大木箱中,定期清理或销毁。管理相对松散,很少会引起注意。
她开始利用每日下值前整理案牍的短暂时间,假装归置杂物,实则快速翻阅那些待处理的“废稿”箱。
她的目标明确,寻找任何与前朝漕运、永济渠支流、隐秘水道、乃至民间漕帮活动相关的只言片纸。这无异于大海捞针,但却是目前最不引人注目,也可能蕴含意外发现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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