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在黑暗中断崖上绽放的、冰冷而灿烂的笑容,无人看见。
叶染收回目光,仿佛刚才那洞穿虚空的对视从未发生。她脸上的神情,又恢复成了那种漫不经心的、对周遭一切都兴致缺缺的模样。
可她身旁的灰牙,却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他能感觉到,就在刚才那一瞬间,自家主人身上那股让他灵魂都为之颤栗的气息,变得浓重了数倍。那不是杀气,也不是威压,而是一种更纯粹的、视万物为棋子的冷漠,仿佛整个神魔战场,连同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未知存在,都不过是她棋盘上即将被捻起的棋子。
这种感觉一闪即逝,快得让他以为是错觉。
“走吧。”叶染的声音轻飘飘的,听不出情绪。她迈开步子,继续向着平原深处走去,那三个灰袍人消失的方向。
沈清辞和林薇薇僵在原地,进退两难。
林薇薇死死拽着沈清辞的衣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师兄,我们……我们不能再跟下去了。那些人……太可怕了。”
她的话,沈清辞何尝不知。那三个灰袍人抹杀煞魔的手段,已经超出了他毕生所学的任何一种范畴。那不是术法,而是更高层次的、对规则的直接动用。跟上去,无异于将自己的性命,交到一群无法揣度的存在手中。
可不跟,又能如何?
他抬起头,望着前方那道渐行渐远的、纤弱的白色背影。
迷阵是她破的,通路是她开的。在这片连方位都无法确定的绝地里,叶染,成了他们唯一能辨识的“方向”。
放弃她,就等于放弃了离开这里的唯一可能。
更何况……
沈清辞的目光,落在叶染那看似悠闲的步伐上。一种更加屈辱、也更加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
叶染不怕。
她不仅不怕,她似乎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些灰袍人的存在。她甚至,是故意跟着他们的。
为什么?
这个女人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那窥探天机时见到的混沌,那双戏谑的眼眸,与眼前这个女人的身影,一遍遍地在他脑海中重叠、交织,几乎要将他本就布满裂痕的道心彻底撕碎。
恐惧与不甘,像两条毒蛇,疯狂地啃噬着他的理智。
最终,不甘压倒了恐惧。
“跟上。”他甩开林薇薇的手,声音干涩,迈开沉重的脚步。
他认命了。今天,无论前方是龙潭虎穴,还是九幽地狱,他都必须亲眼看到结局。他要知道,自己究竟是败给了谁,败得何等彻底。
林薇薇看着他决绝的背影,眼中涌上泪水,却只能咬着牙,跌跌撞撞地跟上。
四人的队伍,再次形成一种诡异的默契。叶染与灰牙走在最前,沈清辞与林薇薇坠在数十丈外,沉默地穿行在这片巨大的神魔坟场。
叶染走到一柄断裂的巨剑前停下。那剑身宽如门板,即便只剩半截,依旧散发着淡淡的神性光辉。她伸出手指,在剑身上轻轻敲了敲,发出“铛”的一声脆响。
“材质不错,可惜炼制手法太糙,白白浪费了这块‘天外星铁’。”她摇了摇头,像个挑剔的工匠,点评着上古神明的杰作。
她又走到一具巨大的龙族骸骨旁。那龙骨虽已失去所有神性,但骨架依旧完整,如同一座白色的小山。她捡起一截肋骨,在手里掂了掂,然后随手一扔。
“骨质疏松,火候过了,熬汤都嫌没味。”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后面沈清辞和林薇薇的耳中。
林薇薇气得浑身发抖。这些都是上古神魔的遗骸,任何一件都足以在外界引起腥风血雨,她却像是在逛菜市场一样挑三拣四,言语间满是亵渎。
沈清辞则如坠冰窟。
他终于明白,叶染眼中的世界,和他们,是完全不同的。
在他们看来神圣、强大、不可侵犯的存在,在她眼中,或许真的只是一堆“材料”。
这种认知上的巨大鸿沟,让他感到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他引以为傲的天赋、修为、身份,在叶染面前,可能真的只是个笑话。
识海中,敖烬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差不多行了,演得太过,容易把那两条小鱼吓跑。”
“怕什么,”叶染的神念轻快地回应,“那三只苍蝇还没看够呢。总得给它们找点事做,不然显得我们很不礼貌。”
她的手指,状似无意地,轻轻拂过耳畔的发簪。
就在指尖触碰到温润玉质的瞬间,她与敖烬的神念,以一种超越言语的方式,交汇在了一起。
那是一种纯粹的、由感知构成的共鸣。
在他们的共同“视野”里,周围的世界不再是骸骨与兵器的坟场。而是由无数法则线条交织成的网络。
而在这张网络的三个节点上,正盘踞着三团极淡的、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的阴影。它们没有实体,没有气息,只是纯粹的“观察者”,像三只趴在蛛网上的蜘蛛,静静地等待着猎物自己撞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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