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第五战区长官部。
李宗仁站在作战地图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滕县的位置。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将玻璃窗蒙上一层水雾。作战室里弥漫着浓重的烟草味道,十几个参谋人员来回穿梭,电话铃声此起彼伏。
德公,王铭章来电,122师弹药告罄,请求补给。参谋长徐祖贻快步走来,声音有些急卒。
李宗仁没有立即回答。他转身望向窗外,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地面积起一个个小水洼。远处隐约传来火车的汽笛声,那是运送伤员的列车正驶离徐州城。
汤恩伯那边有回音了吗?李宗仁突然问道,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徐祖贻摇摇头:第二十军团仍在枣庄按兵不动,回电说部队需要休整。
休整?李宗仁猛地转身,眼镜后的双眼射出寒光,王铭章在滕县用血肉之躯抵挡日军坦克大炮,他汤克勤五万精锐却在后方?
作战室顿时安静下来,参谋们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徐祖贻轻咳一声:德公,是否再给武汉发报,请委座...
不必了!李宗仁一挥手打断他,再电汤恩伯!
他大步走到桌前,抓起钢笔,在电报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下:
汤军团长勋鉴:滕县危在旦夕,台儿庄防线尚未完成。着贵部即刻北上,务必于明日午前抵达藤县。此令关系徐州会战全局,望以国事为重,切勿延误。李宗仁。
写完后,他将电报重重拍在桌上,墨水瓶都被震得跳了起来。
特急,用明码发。李宗仁咬着牙补充道。
徐祖贻一惊:德公,用明码?那日军...
就是要让日本人知道!李宗仁冷笑,我倒要看看,他汤恩伯还敢不敢抗命!
作战室里鸦雀无声,只有电报机滴滴答答的声响格外刺耳。李宗仁走到窗前,望着雨幕中朦胧的灯火,突然问道:
祖贻,你还记得北伐时,我们在龙潭血战的情形吗?
徐祖贻愣了一下:记得,当时德公您亲率第七军...
那时候,谁会想到有朝一日,我们要用这种方式中央军的部队上前线?李宗仁的声音突然变得疲惫,去准备吧,如果汤恩伯再不动...我亲自去枣庄。
雨越下越大,作战室的灯光在雨夜中显得格外昏暗。电报员摘下耳机,高声报告:长官,电报已发出!
李宗仁点点头,目光重新变得锐利:通知孙连仲,做好最坏准备。台儿庄,我们必须守住。
远处,雷声隆隆,仿佛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枣庄,第二十军团司令部。
汤恩伯披着将官大衣,斜靠在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两枚玛瑙石。窗外雨声渐歇,屋檐滴水声有节奏地敲打着石阶。参谋长快步走进来,手里捏着刚收到的电报。
司令,李长官又来急电。参谋长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汤恩伯眼皮都没抬一下:
汤军团长勋鉴:滕县危在旦夕......务必于明日午前抵达临城......李宗仁。
电报念完,房间里静得可怕。汤恩伯突然轻笑一声,将玛瑙石的按在桌上:用明码发报?李德邻这是要逼我啊。
参谋长犹豫道:司令,这次电令措辞严厉,若是再不动...
动?怎么动?汤恩伯猛地站起身,大步走到作战地图前,你看看,矶谷师团主力已经压向滕县,濑谷支队随时可能南下。我二十军团是委座的心血,怎能拿去填这个无底洞?
他手指重重戳在滕县位置,使得地图哗啦作响:王铭章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
参谋长欲言又止。这时,副官匆匆进来:报告!武汉急电!
汤恩伯脸色微变,接过电报快速浏览。看完后,他嘴角浮现一丝冷笑:好啊,李德邻果然告到委座那里去了。
他将电报随手扔在桌上,上面赫然写着:着第二十军团即刻北上增援......蒋中正。
司令,这回...参谋长的声音有些发颤。
汤恩伯踱到窗前,望着院中积水里晃动的月影,突然问道:你说,李宗仁凭什么指挥我?就凭他那个第五战区司令长官的头衔?他转身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回电:我部遭敌机重创,伤员众多,需三日整顿。待完成整补,即刻北上。
这...参谋长大惊,司令,这可是违抗军令啊!
军令?汤恩伯冷笑,你记住,在这乱世,兵权才是最大的道理。他拍了拍参谋长的肩膀,去发报吧,措辞客气些。就说...将士疲惫,恐难当大任,请李长官体恤。
副官刚要走,又被叫住:等等,给委座单独发份密电,就说我部正在秘密调动,准备侧击日军后方,请委座放心。
参谋长目瞪口呆地看着汤恩伯。这位司令官已经重新坐回太师椅,悠闲地品起了茶,仿佛刚才的抗命之举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窗外,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汤恩伯吹开茶沫,轻声自语:李德邻,咱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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