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这日的风裹着新麦香,漫过镇外的晒谷场。韩林蹲在麦垄边,指尖轻轻抚过垂着的麦穗——往年此时,麦粒该像串绿莹莹的珍珠,颗颗鼓胀得要裂开,可今晨的麦穗却蔫头耷脑,麦粒硬邦邦的像没泡开的茶梗,摸上去硌得手心发疼。
先生!小丫头举着根麦秆从坡上跑来,发辫上沾着狗尾巴草,张叔家的麦田全黄了!我今早去看,叶子卷成了小扫帚,跟去年秋涝时似的!她把麦秆往韩林手里一塞,叶底还沾着星点泥屑,您闻闻,这草有股子涩味,像被谁拿生锈的刀刮过!
麦穗僵粒了?韩林紧捏着麦秆,在指尖缓缓转动,麦芒地扎了下他手背。老龟驮着半筐晒干的枇杷,不紧不慢地爬来,龟壳上的水痕仿佛撒了一把碎盐。往年此时,村后的池塘应是春水满溢,然而今晨他去井边打水时,却惊觉井里的水泛着浑浊的灰,水面漂浮着些许细碎的光斑,恰似撒了一把碎镜子。怪哉,虎子扛着竹耙,从田埂稳稳走来,耙齿上挂着一串野豌豆,豆荚翠绿欲滴,我家阿黄追逐一只花蝴蝶,钻入麦丛后,如今竟卡在穗子里难以脱身了!他扒开麦穗,低头看去,只见麦芒间凝结着一层薄纱般的光膜,将阿黄的尾巴冻成了一根金丝线,这光寒冷如冰,触摸上去,竟有刺痛之感!
“哈哈,是小满的【穗灵】在撒娇呢。”韩林笑眯眯地盯着,麦垄间的泥土里藏着些半透明的细索,好似被揉皱的绿绸子。他好奇地伸手碰了碰,细索“嗖”地缩进土里,露出尖儿上挂着的露珠——那露珠闪烁着幽蓝的光,仿佛一滴被冻住的小星星。“穗灵?”小丫头蹲下来,拿着芦苇秆轻轻拨弄着泥土。土块里埋着一段更粗的索茎,表皮裂着细缝,渗出些许淡绿的汁水,“我爷爷说过,穗灵是麦田的精灵,抽穗时要喝饱夜露,灌浆时要晒够太阳,要是有一样没照顾好……”她话还没说完,索茎突然“噼里啪啦”地炸开,溅出几点火星,落在麦垄里,把刚冒头的麦粒烧得黑乎乎的。“哎呀!”小丫头跺了跺脚,“它肯定是生气啦!”老龟慢悠悠地爬过来,用龟甲碰了碰焦黑的麦粒,龟壳上的水痕突然闪耀起绿光,“滋滋”两声,焦黑的地方竟然冒出嫩绿的芽。韩林眼睛一亮——这龟甲上的纹路,和麦垄里的穗灵竟然有几分相似呢。“是老龟的龟甲纹!”虎子跑过来凑热闹,“我阿爷说,老龟是山里的活地图,壳上的纹路藏着地脉的秘密!”他刚想伸手摸摸龟甲,老龟突然“啪嗒”一下把脑袋一甩,龟甲“砰”地一声磕在麦垄边。泥土里立刻冒出一片新绿,是一株更粗壮的穗灵,藤蔓上开着淡紫色的小花,每朵花都挂着一滴露珠,像一串透明的珍珠。
是穗芽!小丫头指着小花,犹如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兴奋地喊道,我奶奶说过,穗芽开花是要显灵,帮人解决麻烦的!话音未落,小花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突然地绽开,宛如一个羞涩的少女,缓缓地揭开了她神秘的面纱,露出里面蜷缩着的小精灵——它浑身半透明,发梢沾着麦芒,宛如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正抱着颗没吃完的野豌豆,惬意地打着哈欠。是穗宝!小丫头一眼便认出了它,上个月我在麦场捡麦穗,曾见过这只总爱蹲在穗子上唱歌的小精灵。它的歌声犹如一阵轻柔的微风,拂过麦浪,沙沙啦啦的,仿佛在诉说着大自然的秘密。孩子们总说能听见的声音从穗底冒出来,那是穗宝在与他们交流呢。它肯定是饿坏了!虎子如同变戏法一般,从兜里掏出一把野豌豆,我刚从田埂摘的,可新鲜了!穗宝闻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宛如两颗璀璨的宝石,小爪子地抓住豌豆,咬开,汁水顺着嘴角流下来,仿佛是一串晶莹的珍珠,把胸前的绿毛染成了翠绿色。还不够!韩林轻轻地摸了摸穗宝的脑袋,宛如一位慈爱的父亲,你看它的藤蔓都干了,得给它喝饱水。他解下自己的水囊,小心翼翼地倒出半壶水,浇在藤蔓上。水刚渗进土里,藤蔓就像被注入了生命的活力,往上窜,藤尖还挂着水珠,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宛如一颗颗璀璨的钻石。
还差点!小丫头突然喊。她扯下自己的蓝布裙,蘸了蘸溪水,我阿娘说,蓝布能聚水!裙角刚搭在藤蔓上,溪水就像被施了魔法,咕嘟咕嘟往藤蔓里钻。藤蔓的叶子地展开,每片叶子上都冒出颗露珠,把蓝布裙染成了靛蓝色。
虎子指着麦垄。原本焦黑的麦粒正吸着水分,裂开的土块慢慢合拢,露出底下湿润的土层。麦秆们抖了抖蔫巴巴的叶子,茎秆挺得笔直,叶片上还挂着水珠,在阳光下闪着光。小丫头蹲在田埂上,用芦苇秆逗着水里的小蝌蚪,蝌蚪们甩着尾巴,跟着穗宝的歌声游来游去。
老龟驮着枇杷爬过来,龟壳上的水痕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撒了把碎玉。小丫头抱着半筐麦穗坐在他腿上,穗宝停在她的发辫上,用翅膀给她扇风。虎子在院子里生起火堆,火苗舔着锅底,锅里煮着小满饭,香气混着笑声,混着溪水的叮咚,混着麦芒的清香,在空气里酿成坛最浓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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