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正月初六,年味尚未完全散去,纽约唐人街的福隆茶楼却比往常更加热闹几分。并非寻常茶客的喧哗,而是一种隐于市井的、带着特定规矩和肃穆的热闹。茶楼今日明显被包了下来,门口站着几位穿着朴素却眼神锐利的青年,看似随意地闲聊,实则警惕地打量着每一个靠近的行人。
周陌准时抵达,身后跟着林国栋和陈志远。今日场合特殊,他选了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中山装,既显郑重,又不失这个年纪的挺拔利落。林国栋和陈志远则穿着宽松便于活动的西装,目光如电,一左一右护卫在侧,看似放松,实则肌肉紧绷,随时可以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门口的青年显然认得周陌,微微躬身示意,低声道:“周生,叔公和各位大佬已经在楼上雅间。” 周陌点点头,迈步而入。茶楼内部,传统的八仙桌旁零星坐着些人,多是各堂口带来的得力手下或“红棍”打仔,虽然穿着便服,但那股子精悍之气却掩藏不住。见到周陌进来,不少目光投来,有好奇,有审视,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敬畏。周陌目不斜视,径直走上二楼。
二楼最大的“松鹤厅”内,茶香袅袅。独眼叔公坐在主位,正慢条斯理地拨弄着盖碗。他今日穿了一身暗紫色的团花绸缎褂子,仅存的那只眼睛开阖之间,精光隐现,不怒自威。
厅内还坐着六七个人,年龄多在四五十岁上下,气质各异。有面色红润、身材发福、笑容可掬如富家翁的;有精瘦干练、目光阴沉、指关节粗大如鹰爪的;也有戴着金丝眼镜、穿着西装、看似斯文却透着一股算计的。
“阿陌来了。”叔公抬起眼皮,淡淡道,“过来坐。给各位叔伯介绍一下,周陌,我们致公总堂刑堂新挂名的‘白纸扇’,也是自己人,年轻有为,脑子活络,现在在华尔街也搞得风生水起。”
周陌上前几步,不卑不亢地抱拳环礼一圈:“晚辈周陌,给各位叔伯拜个晚年,新年好。”
叔公随即用手点指,一一介绍在场之人: “这位是安良堂在纽约的负责人,李兆基,李香主。”那位富家翁般的中年人笑着对周陌点点头,眼神却带着审视。 “这位是协胜堂的坐馆,陈伯雄,陈红棍。”精瘦干练的中年人只是微微颔首,目光如刀子般在周陌身上刮过。 “这位是秉公堂的白纸扇,司徒文先生。”戴金丝眼镜的斯文男子推了推眼镜,露出一丝公式化的微笑。 此外还有三四位,分别是其他几个较小堂口或在某些行业领域颇有势力的头面人物,叔公也都简单介绍了其身份和花名。
周陌心中了然,这些都是洪门在纽约乃至东海岸的主要力量代表。安良、协胜、秉公等堂口历史悠久,枝繁叶茂,各有地盘和生意。所谓的“山主”“香主”多是一堂之主或某地区话事人,“白扇”是军师智囊,“红棍”是金牌打手和武力担当,“草鞋”则负责对外联络交际。今日来的,至少都是“香主”“白扇”级别的核心人物,那些真正的“山主”大佬或因年事已高,或因身份敏感,并未亲自前来,但派来的也都是能代表其意志的心腹。
众人寒暄落座,话题自然地从年节闲话逐渐转向正题。周陌大多时候安静听着,偶尔叔公问到他或话题涉及商业金融时,他才言简意赅地说几句,观点往往一针见血,引得几位“白扇”型人物侧目。
通过他们的交谈,一幅庞大而复杂的美国地下世界图景在周陌面前缓缓展开:
东海岸,纽约为核心。 意大利裔的五大家族(甘比诺、科隆博、博南诺、卢凯塞、吉诺维斯)依旧掌控着港口、建筑工会、垃圾处理、部分货运以及大部分的海洛因贸易,势力根深蒂固,但与爱尔兰裔、犹太裔帮派以及新兴势力摩擦不断。目前科隆博家族因内部清洗而暂时虚弱,其他家族正虎视眈眈,试图蚕食其地盘。 华裔帮派中,洪门各堂口算是历史悠久、组织相对严密的一支,主要盘踞在唐人街及周边,经营着餐饮、洗衣、赌档、地下钱庄、偷渡等传统行当,与意大利家族既有合作也有冲突。而东安帮、飞龙帮等则更多是街头帮派,手段更直接粗暴,为了地盘和保护费经常火并,背后有时也有某些堂口或侨社的影子。 拉丁裔帮派如拉丁国王,主要活跃于布鲁克林、皇后区的波多黎各和墨西哥社区,以毒品零售和街头暴力为主,是底层治安的主要破坏者。 此外还有爱尔兰裔的西帮(Westies)盘踞在地狱厨房等地,以手段残忍着称;俄罗斯裔(伊万诺夫夫妇那样的)开始渗透,多从事金融诈骗、军火走私等“高科技”犯罪。
西海岸,洛杉矶、旧金山为中心。 情况更为混乱和血腥。瘸帮(Crips)和血帮(Bloods)这两个非裔街头帮派的战争将整个南加州变成了战场,蓝色与红色的冲突无处不在,谋杀发案率居高不下,主要争夺毒品零售市场和街头声望。 MS-13(萨尔瓦多帮派)开始崛起,以其极度残忍和跨国犯罪网络着称,正在迅速扩张影响力。 华青帮在西海岸势力很大,控制着亚洲社区的许多非法活动,与洪门系统既有联系又有竞争。 摩托车帮派如地狱天使(Hells Angels)控制着长途毒品运输和军火交易,是横跨东西海岸的强大势力。 雅利安兄弟会则主要盘踞在监狱系统和某些白人至上主义社区,影响力不容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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