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萤”号日志,补充条目。时间戳:紧急跳跃至GY-742星系途中。状态:超光速航行中,引擎过载运行,结构稳定性下降,未知追踪者信号丢失(暂时)。】
混沌。
超光速跳跃并非舒适的旅行。常规跳跃是穿过精心计算出的“引力走廊”,相对平稳,如同乘坐高速电梯。而紧急跳跃,尤其是在引擎受损、导航系统精度不足的情况下,则像是被一股蛮力粗暴地扔进了一个疯狂旋转的滚筒。空间本身在撕扯着飞船的结构,无形的力量挤压着每一寸甲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重力模拟系统断断续续地失效,瑞恩和里克被反复抛离座位,又重重地摔回,只能死死抓住固定物,对抗着天旋地转的眩晕感。
警报声如同垂死者的哀鸣,与引擎过载的尖啸、船体金属疲劳的刺耳摩擦声混杂在一起,奏响了一曲濒临解体的交响乐。
“结构完整性下降至71%!3号、7号支撑梁出现应力裂纹!”守墓人的声音在噪音中断断续续,但依旧保持着最高优先级的冷静,“引擎核心温度临界!备用冷却系统已启动,效率仅65%!”
“里克!稳住引擎!不能停!”瑞恩在剧烈的颠簸中吼道,感觉自己的内脏都快被甩出来了。他紧盯着导航读数,那条代表安全跳跃路径的绿色虚线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不断抖动、闪烁着红色警告的混乱轨迹。他们正在未知的亚空间湍流中盲目前进。
“我在……尽力!”里克的脸因用力而扭曲,双手在辅助控制台上疯狂操作,试图平衡能量输出,疏导过载的热量,“这破引擎再这么转下去,没被敌人打爆,咱们自己就先炸成烟花了!”
每一次剧烈的震动,都让瑞恩胸口那暗红色的印记传来一阵灼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内部被搅动、被激怒。同时,那些播种者的信息碎片也变得更加活跃,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混乱的涟漪。他眼前闪过扭曲的幻象:不再是播种者辉煌的殿堂,而是破碎的星辰、燃烧的舰队,以及那片无边无际、缓慢逼近的灰色阴影——“影”的本体。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绝望感悄然蔓延。
不能停下!停下就是死!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漫长得如同几个世纪,那令人发狂的撕扯感终于开始减弱。飞船的震动逐渐平复,引擎的尖啸低沉下去,变成了某种疲惫的、带着杂音的嗡鸣。舷窗外,那令人眩晕的光之河流开始减速,重新凝聚成一颗颗熟悉的、相对静止的星辰。
跳跃结束了。
“退出超光速状态。引擎强制进入冷却程序。扫描周边空域。”守墓人迅速报告。
瑞恩大口喘着气,松开几乎僵硬的手指,感到一阵虚脱。里克直接瘫倒在座椅上,汗水浸透了他的工装。
控制台上的传感器屏幕一片雪花,然后慢慢清晰起来。他们身处一片陌生的星域。远处,一颗黯淡的红矮星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视野中,只有几颗冰封的、毫无生气的岩石行星在遥远的轨道上缓慢运行。GY-742星系,他们原本的目的地,似乎就在前方,但导航系统需要时间重新校准,以确定精确位置。
“检测到大量金属碎片和辐射残留……分布范围极广。”守墓人调出了扫描结果。屏幕上,代表碎片云的红点密密麻麻,散布在飞船周围相当大的区域内。“成分分析……高密度合金,部分带有非标准能量武器烧蚀痕迹。年代无法精确判定,但从辐射衰减程度看,并非近期形成。”
这是一片古战场?
瑞恩的心提了起来。“有活跃信号吗?任何形式的?”
“未检测到能量签名、引擎尾迹或通讯信号。该区域处于死寂状态。”守墓人回答,“但传感器性能因跳跃受损,探测范围有限。”
暂时安全。但这个发现让气氛更加凝重。这片死寂的战场遗迹,无声地诉说着此地曾发生的激烈冲突。是谁在这里交战?是人类内部的争斗,还是……与其他什么东西?那些非标准的能量武器痕迹,让人无法不联想到刚刚遭遇的那艘狰狞敌舰。
“优先修复传感器和导航系统。”瑞恩下令,声音因疲惫而沙哑,“我们需要尽快确定自己的位置,找到那个冰冻行星。”
“明白。里克工程师,我需要你优先处理左舷传感器阵列的连接线路,并尝试校准主导航陀螺仪。”守墓人开始分配维修任务。
里克呻吟着爬起来,骂骂咧咧地走向工具舱。“知道了知道了,我这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这趟活儿真是亏到姥姥家了……”
瑞恩没有理会里克的抱怨,他的注意力被另一件事吸引了。在跳跃的混乱中,他感觉到胸口印记的异动并非仅仅是因为物理震动。此刻,虽然刺痛感减弱,但那印记似乎与这片死寂的空域产生了某种微弱的共鸣。一种……类似于在“贝壳”遗迹中感受到的、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共鸣,但更加稀薄、更加分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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