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馆时已是深夜十一点。细雨再次悄然而至,将法租界的柏油马路染成一片湿漉漉的黑色,路灯在雨幕中晕开一团团昏黄的光晕。
林梦瑶谢绝了小周搀扶她上楼的好意,独自走进书房。门在身后合拢的刹那,她强撑的镇定瞬间瓦解,后背紧贴着冰凉的门板,深深吸了一口气。
杜月笙与松井的对话在脑海中回响:“明天晚上,老地方。”
老地方是哪里?百乐门?码头仓库?还是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据点?无论何处,这必定是一场关乎生死的交易。而她必须在明天日落前找出答案。
林梦瑶走到书桌前,打开暗格,取出那本皮质日记。她小心地翻到有折痕的那一页,用放大镜仔细查看。在强光下,她发现折痕附近有极细微的粉末残留,几乎与纸色融为一体。若不是特意寻找,根本不可能注意到。
她用一张白纸小心地收集起这些粉末,心中疑云更甚。这是什么?是不小心留下的,还是故意为之的警告?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猫叫,在寂静的雨夜中显得格外突兀。林梦瑶警觉地走到窗边,轻轻拨开百叶窗。街对面一棵梧桐树下,一个黑影迅速隐入黑暗中,速度快得几乎让她以为是错觉。
有人监视着这里。
她退回书房内部,关掉台灯,让自己完全沉浸在黑暗中思考。内鬼知道她的身份吗?如果知道,为什么不动手?是在放长线钓大鱼,还是另有图谋?
忽然,书房门被轻轻敲响。
“小姐,您睡了吗?”是管家老周的声音,“我热了杯牛奶,看您晚上没吃多少东西。”
林梦瑶迅速将日记本收回暗格,整理好表情后才打开门。老周端着托盘站在门外,脸上是惯常的慈祥笑容。
“谢谢周叔,我正好有些饿了。”她接过牛奶,温度恰到好处。
老周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犹豫了一下:“小姐,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周叔请说。”林梦瑶抿了一口牛奶,温热液体舒缓了她紧绷的神经。
“今天下午您出门后,电工又来了一趟,说是上午修理时落下了工具。”老周压低声音,“但我记得很清楚,上午他离开时工具包是完整的。而且他在书房待的时间有点长...”
林梦瑶的心猛地一沉:“您看到他动什么东西了吗?”
“那倒没有。”老周摇头,“我一直在门外守着,他说找工具,很快就出来了。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谢谢周叔,我知道了。”林梦瑶努力保持平静,“这件事请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老周点头退下后,林梦瑶锁上门,心跳如鼓。电工?那个四十多岁、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男人?如果他真是内鬼,为何如此大意地再次返回现场?是故意为之,还是另有隐情?
她走到电话旁,想立即联系沈千云,但手指触到听筒又缩了回来。如果电话被监听,这个举动无异于自投罗网。
必须用最传统的方式联络了。
林梦瑶从抽屉深处取出一张特种纸张和一支看似普通的钢笔。她在纸上快速写下一行字:“明日黄昏,老地方有交易,地点未知,急需查明。内鬼或与电工有关,小心。”
写完后,她将纸对折两次,变成一个小小的方块。然后她打开一个胭脂盒,将纸块藏入夹层中。这是她与沈千云约定的紧急联络方式——将情报藏在特定品牌的胭脂盒中,放在四马路第二个垃圾桶内侧。
但如何在不引起监视者注意的情况下出门?
林梦瑶思索片刻,有了主意。她按铃叫来小周。
“我突然想起明天需要送一批样品到霞飞路的店铺,”她故作轻松地说,“但现在感觉有些头痛,能麻烦你明早帮我去库房取一下吗?钥匙在这里。”
小周接过钥匙:“当然可以,小姐。需要现在就去取吗?”
“明天早上即可。”林梦瑶微笑,“对了,能帮我把这盒胭脂还给张太太吗?她昨天落在这里的。明天顺便带过去吧,她店铺就在霞飞路附近。”
小周接过胭脂盒,没有任何异常反应:“好的,我明早一并处理。”
看着小周离开的背影,林梦瑶心中五味杂陈。如果小周是内鬼,这个计划能否成功?如果她不是,这个举动是否会将她置于危险之中?
这一夜,林梦瑶辗转难眠。每一个细微的声响都让她警觉,窗外的雨声仿佛变成了无数脚步声。她想起牺牲的小张,想起那些前赴后继的同志,想起老师生前的话:“革命之路,注定孤独而危险,但我们不能因恐惧而止步。”
天快亮时,雨终于停了。灰白色的晨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书房地板上划出一道道细线。
林梦瑶早早起床,假装在花园散步,实则观察周围的动静。一切如常,送奶工、报童、清道夫...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轨道上运行,看不出任何异常。
早餐时,小周准时出现,汇报说已经将样品和胭脂盒准备好,稍后就会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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