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堡,吴家议事堂。
家主吴敬堂看着面前两名被俘手下的供状副本,以及那几具被送还的、擦拭得干干净净的制式军弩,脸色铁青。
红城没有兴师问罪,只是派来一名文士,彬彬有礼地“请教”磐石堡对此事的解释。
这份看似谦恭的“请教”,比任何武力威胁都更让吴敬堂感到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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磐石堡,吴家议事堂。
与红城议事厅的粗犷肃杀不同,这里雕梁画栋,陈设典雅,熏香袅袅,透着百年世家积淀下来的富贵与讲究。然而,此刻端坐在主位上的家主吴敬堂,却丝毫感受不到往日的闲适从容。
他年约五旬,面皮白净,保养得宜,只是此刻脸色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手中捏着几张薄薄的纸,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那是两份供状的副本,上面详细记录了被俘的两名袭击者在红城“自愿”交代的内容——他们如何受磐石堡暗中供养,如何听从堡内“贵客”的指令,如何在野狼坳屠戮流民,又如何在外围袭击红城巡逻队……
供状旁边,还整齐地摆放着几具军弩。弩身被擦拭得干干净净,甚至带着保养后的油光,冰冷的金属部件在堂内灯烛下反射着幽光。它们被红城使者“完璧归赵”,仿佛只是物归原主,却比任何血淋淋的战利品都更具威慑力。
没有兴师问罪的檄文,没有兵临城下的威胁。
红城仅仅派来了一名身着青衫、自称姓柳的文士。此人三十许年纪,面容普通,举止温文尔雅,说话不疾不徐,对着吴敬堂执礼甚恭,口称“吴公”。
“吴公明鉴,”柳文士的声音平和,听不出半点火气,“近日红城周边颇不太平,多有匪类肆虐,伤我军民,阻我流民。我辈追查之下,偶有所获,擒得匪徒数人。据其供称,竟与贵堡有些许关联……此事关系重大,恐有小人从中作梗,挑拨贵我双方和睦。故我家首领特遣在下前来,请教吴公,对此……有何见解?”
他语气谦逊,用词斟酌,仿佛真的只是来请教一个难以理解的疑问。但那双平静眼眸深处透出的了然,以及那份被轻轻放在吴敬堂面前的供状和军弩,却像一把无形的钳子,死死扼住了吴敬堂的咽喉。
解释?如何解释?
供状言之凿凿,军弩物证确凿。否认?红城既然能拿到这些,必然还有后手,矢口否认只会自取其辱,更给对方留下动武的完美借口。承认?那等于将吴家乃至整个磐石堡推到了红城的对立面,后果不堪设想。
吴敬堂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并非来自刀剑,而是来自这种看似礼貌、实则将他所有退路都封死的“阳谋”。红城此举,是要逼他表态,逼他站队!
堂下坐着的几位吴家族老和核心子弟,也是面面相觑,神色惶惶。有人欲言又止,有人低头不语,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柳先生……”吴敬堂艰难地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此事……此事定然是有人栽赃陷害!我磐石堡向来秉持中立,与世无争,岂会行此等卑劣之事?定是那……定是那伙盘踞在堡内的……”他说到这里,猛地顿住,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几乎说漏了嘴。
柳文士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仿佛没有听出吴敬堂的失言,只是轻轻“哦?”了一声,静待下文。
吴敬堂内心天人交战。那伙一个多月前持着某位大人物的信物、强行入驻堡内的“客人”,实力强横,背景深厚,他吴家根本得罪不起。对方许诺了诸多好处,要他配合行动,骚扰、削弱红城。他原本想着,借此机会既能讨好大人物,又能利用红城和北境侯的矛盾火中取栗,保全自身。
可他万万没想到,红城的反应如此刁钻狠辣,不按常理出牌。他们没有直接攻打磐石堡(那正中那伙“客人”下怀,可以借此激化矛盾),反而用这种釜底抽薪的方式,将难题原封不动地抛回给了他。
现在,他成了夹在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继续配合“客人”,红城的刀下一刻就可能架到脖子上;向红城服软,那伙背景神秘的“客人”岂能放过他吴家?
“吴公似有难言之隐?”柳文士适时开口,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洞察人心的力量,“我家首领常言,北境混乱,生灵涂炭,实非所愿。红城所求,不过是一方安宁,让追随者能有口饭吃,有片瓦遮头。对于朋友,我们从不吝啬;对于敌人,我们也绝不手软。但……对于一时糊涂,或受胁迫者,也并非不能给予改过自新之机。”
他微微前倾身体,压低声音,话语却如同重锤敲在吴敬堂心上:“关键在于……选择。”
选择!
这两个字,让吴敬堂浑身一颤。
他明白了。红城使者此来,根本不在乎他承不承认,也不在乎那伙“客人”是谁。红城要的,是他吴敬堂,是磐石堡,在此刻做出选择!是继续做那伙人手中暗中伤人的刀,还是……倒向红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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