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种学院地下三百米,全球深空监测网络(GDSN)的龙夏主控中心。
这里没有窗户,只有巨大的环形屏幕墙占据着整个视野,上面流动着瀑布般的数字、错综复杂的频谱图和不断变换的三维星图。低沉的设备运行嗡鸣是这里永恒的背景音,空气里弥漫着冷却液和臭氧的淡淡气味,以及一种近乎凝滞的专注。
韩青站在中央控制台前,眼窝深陷,胡子拉碴,原本锐利的眼神此刻布满了血丝,紧盯着主屏幕上那片代表着织女星方向的、如今已近乎一片死寂的频谱区域。几个月前,那里还曾闪烁着难以解析、却明确存在的非自然信号,如同黑暗森林中远处篝火飘来的、断断续续的笛声。
而现在,篝火似乎熄灭了,笛声也戛然而止。
“还是老样子,韩工。”一个年轻的女性研究员端着两杯浓缩咖啡走过来,将其中一杯放在韩青手边,声音带着疲惫,“信噪比持续低于阈值,所有特征频段都干净得像被水洗过一样。自从‘灵能休眠护盾’全面稳定后,它们就……彻底消失了。”
韩青没有去碰那杯咖啡,只是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模糊化进程的数据回溯分析呢?有什么新发现?”
“有,但更让人困惑。”女研究员快速在控制台上调出另一组数据曲线,“您看,这是信号强度衰减曲线,并非线性下降,而是呈现出一种……‘迷茫’的波动状态。就像……就像一个原本精准锁定目标的雷达,突然失去了焦点,开始漫无目的地扫射,信号变得散乱、虚弱,最终彻底丢失目标。”
这个比喻让韩青的心沉了一下。他宁愿信号是突然中断的,那或许意味着对方主动停止,或发生了某种意外。但这种先“模糊”再“沉寂”的模式,更像是一种被动反应——对“灵能休眠护盾”启动的反应。
护盾,不仅稳定了地球的灵气环境,难道也像一层“隐形衣”,将地球从那个未知发送者的“视野”中隐藏了起来?
这听起来像是好消息,避免了直接的暴露。但深谙宇宙社会学黑暗森林猜想的韩青和林砚,都清楚这背后潜藏的巨大不确定性——一个会因目标“消失”而停止发送信号的存在,其目的性何其明确?是善意的观察者发现目标失联后放弃?还是恶意的猎手丢失猎物后暂时潜伏?
未知,才是最深的恐惧。
“继续监听,所有频段,灵敏度调到最高。”韩青的声音有些沙哑,“另外,启动‘背景噪音深度学习模型’,尝试从宇宙背景辐射中挖掘出任何可能被我们遗漏的、极其微弱的模式信号。”
“明白。”
就在这时,主控中心厚重的合金大门无声滑开,林砚走了进来。他依旧是那身火种学院的深色制服,神色平静,但眼神在与韩青对视的瞬间,交换了只有彼此才懂的凝重。
“怎么样?”林砚走到韩青身边,目光扫过那片死寂的屏幕。
“如你所见,一片死寂。”韩青端起已经微凉的咖啡喝了一大口,“但这种死寂,比当初收到信号时更让人不安。”
林砚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的灵觉远比任何仪器都敏锐,在这充满各种电磁波和灵能波动的控制中心,他同样能感受到那种源自织女星方向的、令人心悸的“空无”。那不是自然的宁静,而是一种被刻意营造、或被某种力量强行抹除后的虚无。
“委员会那边,压力很大。”韩青压低声音,“尤其是北美区和欧盟区的几位代表,他们认为信号沉寂是‘机遇窗口’,再次强烈提议,我们应该主动发射信号进行回应,或者说……‘呼唤’。”
林砚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该来的,总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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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修真力量协调委员会,紧急闭门会议。
气氛比深空监测中心更加压抑。椭圆形的会议桌旁,与会者人数不多,但分量极重,代表着目前地球上最具影响力的几个国家和组织。
“……我们不能永远做一只缩头乌龟!”发言的是北美区的詹姆斯将军,一位身材高大、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的老者,他以强硬的作风和对“主动进取”的推崇而闻名。“信号消失了!这很可能意味着对方是友善的,因为我们的‘隐藏’而认为我们不愿接触,所以礼貌地离开了!又或者,这是一个测试,测试我们是否有勇气踏入星空舞台!如果我们连发出一个‘你好’的勇气都没有,还谈什么文明火种?谈什么深空未来?”
他的声音洪亮,带着军人特有的直截了当,极具煽动力。几位来自欧洲科研联盟的代表明显流露出赞同的神色。
“詹姆斯将军,您的乐观精神值得赞赏,但用整个文明的命运去赌对方的‘友善’,是否太过冒险?”龙夏方面的代表,一位沉稳的中年人沉声反驳,“在完全不了解对方文化、社会结构、科技水平和真实意图的前提下,任何主动暴露行为,都可能为我们招致灭顶之灾。黑暗森林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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