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基石“墓碑”
集市区深处，一栋被彻底炸毁的仓库地下室里，黑暗如同浓稠的液体，几乎吞噬了一切光线。
只有从坍塌天花板缝隙漏下的几缕惨淡月光，勉强勾勒出扭曲钢筋和混凝土碎块的轮廓。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合了霉菌、硝烟、以及某种东西腐烂后的甜腻腥气，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肺叶上。
凌风小队连同从“阿尔法”点位地狱中生还的七名B连二排残兵，如同受伤的野兽般蜷缩在这里。
二十余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粗重的喘息声、压抑的呻吟声、以及装备与地面摩擦的细微声响，构成了这黑暗中的主旋律。
没有人说话。
白天的经历像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反复灼烧着每个人的神经。背叛的冰冷，远比叛军的子弹更令人刺骨。
凌风靠坐在冰冷的混凝土墙壁上，闭着眼睛，但并未入睡。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分析着当前的处境，推演着可能的未来。
那张黑色的通讯卡在他的指尖翻转，冰凉的触感提醒着他与外界那脆弱而危险的联系。
“墓碑”军士长坐在他对面，借着微光，用一块沾了少量饮用水的布，默默擦拭着他的M4A1卡宾枪。
他的动作缓慢而专注，仿佛在举行某种神圣的仪式。那道从眉骨划到颧骨的疤痕在阴影中显得更加狰狞，但他那双深陷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的不是凶悍，而是一种被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B连二排的幸存者中，一个肩膀缠着渗血绷带的中士打破了沉默，声音嘶哑：“...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的眼神空洞，充满了信仰崩塌后的茫然。
没有人能回答他。
另一个二排的年轻士兵突然低声啜泣起来，肩膀剧烈地耸动，但很快就被身边的老兵用眼神制止，只剩下压抑的呜咽在黑暗中回荡。
绝望和猜疑，如同地下室的霉菌，在每个人心中悄然滋生。
良久，“墓碑”将擦拭干净的步枪轻轻放在身边，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昏暗的光线，落在凌风脸上。
“小子”他的声音干涩“现在，能说说吗？那通无线电，还有今天...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凌风身上。这些目光复杂无比，有期待，有恐惧，有怀疑，也有“墓碑”眼中那种寻求答案的决绝。
凌风缓缓睁开眼睛，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战术背心的口袋里，摸索出半包皱巴巴的香烟——不知是从哪个牺牲战友身上找到的。
他抽出一根，递给“墓碑”，然后又给自己点上一根。
微弱的火苗在黑暗中一闪而逝，映亮了两张同样凝重而坚毅的脸庞。
烟草辛辣的气息在污浊的空气中弥漫开来，带来一丝短暂的慰藉。
“我说过，我感觉有些事不对。”
凌风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情报失误可以是意外，但接二连三的、指向性的、将我们送入死地的‘命令’，绝不可能是意外。”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黑暗中那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
“我不知道幕后的人是谁，也不知道具体原因。但我可以肯定，我们，包括死去的弟兄，在某些人眼里，已经成了需要被‘清理’掉的麻烦，或者...达成某个目的的牺牲品。”
地下室里一片死寂，只有香烟燃烧的细微滋滋声。
“所以...我们被自己人卖了？”二排那个中士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无法接受的痛苦。
“可以这么理解。”
凌风的声音冷酷而现实，“从现在起，我们不能再盲目相信来自上层的任何指令。我们必须依靠自己。”
“靠自己？”
一个士兵绝望地喃喃，“就凭我们这二十几个人，几杆枪？能做什么？”
“活下去。”
凌风斩钉截铁地说，“然后，找出真相，让那些该负责的人，付出代价。”
他的话语像投入死水的石头，激起了波澜。有人眼中重新燃起了微光，有人则更加迷茫。
“墓碑”一直沉默地听着，直到此时，他才重重地将烟头摁灭在脚下的瓦砾中。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黑暗中如同一座山峦。他走到凌风面前，蹲下身，平视着凌风的眼睛。
“凌风”
他第一次正式叫了凌风的名字，语气严肃，“我马库斯·‘墓碑’·威廉姆斯，在游骑兵干了十八年，从列兵干到军士长。我见过蠢货，也见过混蛋，但我自认看人还有点准头。”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凌风的内心：“你不一样。你的身手，你的判断，还有你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你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加强兵。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你想做什么？”
这是摊牌，也是最后的考验。
凌风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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