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卫东失魂落魄地从后山走出来,两条腿像是灌了铅,每挪动一步都费尽了力气。
他身上沾满了泥土和草叶,头发乱得像个鸡窝,脸上被树枝划出几道细长的血痕,火辣辣地疼。
一夜的寒冷、恐惧和巨大失望,彻底抽干了他所有的精气神。
他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会失败。
他明明把一切都计划好了,为什么连个兔子毛都没见着?
赵卫东踉踉跄跄回到知青点,院门已经打开了。
陈放正蹲在墙角,用一把小刷子,仔细地清理着雷达爪子缝隙里的泥土。
雷达舒服地趴在地上,大尾巴一扫一扫,把地上的尘土都扬了起来。
听见脚步声,陈放抬起头。
他的目光在赵卫东身上停了不到半秒,便挪开了,继续低头忙活手里的事。
这种被无视的感觉,比任何一句嘲讽都让赵卫东难受。
他攥紧了拳头,一声不吭地钻回柴房里。
……
“当!当!当——”
村头那口老钟被敲响了,三长两短,是召集全体社员开大会的信号。
连着几日的晴好天气,把土地里的寒气驱散了不少。
打谷场上,黑压压地站满了人。
社员们刚吃了顿狍子肉,肚子里有油水,脸上也有了光彩,一个个精神头十足。
王长贵站在一张用土坯搭起来的高台上,清了清嗓子。
“乡亲们!”
“今年,咱们大队遭了灾,耽误了不少功夫,但人不能被天压垮!”
“今年春耕,咱们得换个法子干!”
他一转身,把身后的陈放给让了出来。
“陈放,你来给大伙儿说说!”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在了陈放身上。
陈放也不怯场,往前站了一步,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各位叔伯大爷,婶子大娘。”
“前些天塌方,毁了一部分地,也让节气紧张了。”
“我跟王书记商量,除了照常种玉米,咱们还得匀出一部分地,抢种荞麦。”
底下立刻有人嘀咕起来。
“荞麦?”
“那玩意儿长得快,可产量低啊,不顶饿。”
“是啊,交了公粮,自己还能剩下啥?”
陈放听着这些议论,不慌不忙地继续。
“荞麦不跟玉米争地,就种在那些新平整出来,肥力还不太够的坡地上。”
“这么干,是图个双保险。”
“大伙儿想想,万一今年雨水不好,或者秋天来得早,玉米收成受了影响怎么办?”
“有这批荞麦顶着,公家的粮额能保住,咱们自家的肚子,也能保住。”
这一下子就说到了老乡们的心坎里。
他们是过过苦日子的人,最明白手里有粮,心里不慌的道理。
王长贵满意地点了点头,重新站了出来,声音洪亮。
“陈放说的,就是这个理!”
“今年,咱们分工也改改!”
“所有青壮劳力,只管犁地!”
“从东头一字排开,给我往西头犁,中间不许停!”
“妇女们,还有半大孩子,跟在后头,专门负责撒种、点粪!”
“老弱的,就负责最后一道工序,用土把种子盖上!”
这番安排,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犁地的只犁地,播种的只播种?
这叫什么干法?
往年都是各家顾各家的地,或者一个生产队分一块地,从头干到尾。
“书记,这样能行吗?”一队队长王大山挠着头,有些不解。
“行不行,干了再说!”
王长贵一挥手,“今天,就按这个法子来!谁干得好,工分记满!”
随着王长贵一声令下,前进大队几百亩的土地上,上演了史无前例的一幕。
十几头黄牛排成一列,在男人们的吆喝声中,拉着犁铧,翻开黑色的沃土。
身后,妇女们提着种子筐,迈着小碎步,精准地将一粒粒饱满的种子撒进犁沟。
再往后,是负责施肥和盖土的队伍。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一环扣一环,几乎没有半点浪费时间的空当。
效率,比往年提高了何止三成!
“哎呀,这法子,神了!”
王大山看着自家那块地不到半小时就被拾掇利索,惊得合不拢嘴。
李建军带着吴卫国和瘦猴,背着工具箱,在田埂上来回穿梭。
一个老社员的锄头柄因为用力过猛,裂开了一道缝。
他刚骂了一句,李建军就跑了过来。
“叔,给我。”
他接过锄头,抽出随身带的斧子,三下五除二就把旧柄子敲掉。
又从背篓里拿出一根早就削好的新木柄,对准了,用石头使劲一砸。
严丝合缝。
整个过程,不超过五分钟。
“好小子!手艺不错!”老社员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脸上的笑容满是真诚。
吴卫国和瘦猴在一旁看着,也挺起了胸膛。
这种被人需要、被人认可的感觉,是他们跟在赵卫东屁股后头时,从未体会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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