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这支装备精良的摩托化部队沿着崎岖的公路,向寿阳方向小心翼翼搜索前进。直到下午时分,才胆战心惊、步步为营地接近了寿阳西南那片偌大的交战区。眼前的景象,让这些自诩见惯了尸山血海的关东军老兵也为之魂飞魄散,不少人当场弯腰呕吐起来。
方圆数公里的土地上,仿佛被巨神的犁铧反复耕耘过,焦黑一片,几乎找不到一寸完好的土地。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弹坑,如同大地的疮疤,深可见底层的冻土。被烈性炸药撕扯得支离破碎的日军尸体,保持着各种扭曲痛苦的姿势,与炸成麻花状的步枪、机枪零件,烧得只剩下漆黑骨架的汽车、火炮残骸,以及散落各处的日记本、照片、千人针等私人物品,混杂在冻结的血块、碎肉和泥泞中,构成了一幅真正的人间地狱图。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到无法化开的硝烟味、血肉烧焦的恶臭和一种死亡特有的甜腥气,令人作呕。
带队的是一名经验丰富的大尉军官,他强忍着胃部的翻江倒海和内心的巨大恐惧,仔细勘察现场。他注意到,弹坑的密度大得惊人,而且口径多样,从70mm步兵炮到105mm、甚至更大口径的重炮痕迹都有。从尸体倒伏的方向、损伤情况(大多为冲击波和破片所致,少有枪弹伤)以及装备毁坏程度看,他得出了一个让自己都浑身冰凉的结论:这里至少遭受了上万发不同口径炮弹的、长时间、无差别、覆盖性的饱和打击!皇军士兵们,超过八成的比例,是在这场根本无法躲避的、来自天空和四面八方的钢铁风暴中直接被粉碎的!他们在另外两处规模稍小,但惨烈程度如出一辙的战场,也发现了类似的情况,正好对应了110师团的前锋、骑炮兵和主力序列。
消息通过好不容易架设起来的临时电台,断断续续传回太原司令部时,岩松义雄拿着那份字字染血、句句惊心的侦察报告,手抖得如同风中残叶,几乎握不住那几张薄薄的纸张。他最后一丝侥幸心理被彻底、无情地粉碎,脸色瞬间变得死灰,嘴唇哆嗦着,颓然瘫坐在他那张宽大的司令官椅子上,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完了……真的完了……第一百一十师团……全员玉碎……尸山血海……这,这简直是……”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自己上任才几天?屁股还没坐热,就丢掉了帝国一个完整的治安师团!这不仅仅是军事上的惨败,更是政治上的灾难,是帝国陆军自成军以来,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比起他的前任筱冢义男和舞伝男,他无疑“创造”了更加“辉煌”、更加致命的败绩。他几乎可以预见军部那些大佬们暴怒的嘴脸,以及自己可能面临的悲惨下场。
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用颤抖的手,亲自起草发给华北方面军司令部和大本营的紧急战况报告。在电文中,他竭力将失败归咎于“八路军宋兴华部集结了超乎想象之优势兵力(谎称至少五倍以上),动用了极其猛烈、密度闻所未闻之炮火,于极其险要之地形实施了精心策划的、卑鄙无耻的饱和伏击”,并反复强调敌军火力之凶猛“完全超出了常规认知”、“我军猝不及防,英勇奋战后仍无力回天”,试图用夸张的敌情来稍稍减轻自己的指挥责任。
电报发出,他如同一个等待最后审判的死囚,瘫在椅子上,办公室里只留下了一盏昏暗的台灯,将他绝望的身影投射在墙上,久久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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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北方面军司令部、日本大本营,相继被这份来自太原的、充满绝望气息的电报引爆了。
“八嘎雅鹿!岩松义雄这个彻头彻尾的蠢货、马鹿!”方面军司令官在办公室里暴跳如雷,珍贵的景德镇瓷杯被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筱冢和舞伝男虽然无能,最多也就是损失几个联队!他倒好,上任连一个星期都不到,就把一个完整的师团给送掉了!帝国组建、装备、训练一个师团需要耗费多少资源?需要多少时间?他知道吗?!”
大本营的参谋本部会议室内,更是被一种震惊和恐慌的情绪笼罩。官僚和将军们震怒异常,山西局势的急剧恶化,像一记闷棍,完全打乱了他们试图稳定华北、甚至抽调兵力支援太平洋战场的战略部署。紧急会议上,斥责岩松义雄无能、要求将其立刻撤职查办,甚至送上军事法庭的声音不绝于耳。
但愤怒终究解决不了眼前燃眉之急的现实问题。当务之急是必须立刻稳住山西,这个支撑华北方面军侧翼和安全的重要堡垒,绝不能就此崩塌。否则,整个华北的占领区都可能产生连锁反应,引发灾难性后果。
混乱中,有人立刻想起了那个熟悉山西情况、虽然也有败绩但至少比岩松义雄看起来靠谱一些的原36师团师团长舞伝男。“舞伝男虽然也在宋兴华手上吃过亏,但他至少了解我们的对手,熟悉山西的地形和敌我态势!眼下山西无人可用,必须让他立刻戴罪立功,协助岩松……不,是主持山西防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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