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热搜推送标题像一根针,狠狠扎进言辙的瞳孔:“街舞少女深夜独舞被拍,精神异常?网友热议。”配图是苏沁在拆迁废墟上旋转跳跃的剪影,钢筋水泥的冰冷废墟中,她的身姿却像一团挣扎着要冲破天际的烈火。
言辙的心脏猛地一缩。
疯?
那不是疯,那是生命在绝境中最高分贝的呐喊,是灵魂在被碾碎前最不屈的燃烧。
他修长的手指划开屏幕,点进那个被打上“猎奇”标签的视频。
画面摇晃,剪辑得支离破碎,刻意放大了苏沁汗湿的碎发和近乎狰狞的专注表情。
弹幕如污秽的洪流滚滚而过。
“哗众取宠,想红想疯了吧?”
“看着真可怜,建议家人带去看看医生。”
“装神弄鬼,污染街舞这么纯粹的艺术。”
言辙无视了这些嘈杂的噪音,他的视线穿透了屏幕,死死盯住视频里苏沁头顶上方,那只有他才能看见的、由精神能量汇聚而成的词条——【燃烧】、【不屈】、【被误解】。
每一个字都像是用滚烫的烙铁刻上去的,灼得他眼睛生疼。
三年前,当心理医生面无表情地在他的诊断书上写下“重度妄想症”五个字时,他头顶浮现的,也是这该死的【被误解】!
那一刻,周遭世界的喧嚣仿佛被抽离,他与那个在视频里被肆意凌辱的女孩,产生了跨越时空的共振。
他攥紧了手机,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原本迈向远方的脚步猛地一顿,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逆着涌出夜市的人潮,大步流星地杀了回去。
夜市的尽头,一个叫小鹿的女孩正蹲在地上,通红着眼眶收拾着设备。
她就是视频的拍摄者。
“他们……他们把我们的原片恶意剪辑了!”小鹿看到去而复返的言辙,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力与愤怒,“我们对着镜头解释了那片废墟对‘火线’的意义,解释了苏沁为什么要在那里跳舞!可他们把这些全都剪掉了!只留下她一个人像疯子一样跳舞的片段……现在全网都在骂她,骂我们!”
言辙沉默地听着,目光落在那台被小鹿紧紧抱在怀里的专业摄像机上。
在它的机身上方,清晰地悬浮着两个词条:【真相记录者】、【传播受阻】。
真相就在这里,却无法抵达人心。
他蹲下身,视线与女孩齐平,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原始视频还在吗?正片,还能不能发出去?”
小鹿用力点头,随即又绝望地摇头,苦笑道:“在,但是没用了。我们的账号已经被恶意举报到限流,现在发什么都没人信,只会被当成洗白,还会被骂得更惨。”
言-辙-的-眼-神-暗-了-下-来。
当晚,他循着记忆中的线索,潜入了“火线”舞团的临时据点——一处被城市遗忘的废弃报亭。
狭小的空间里,空气闷热而凝重。
苏沁正对着一面破裂的镜子,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一个高难度的地板动作,汗水早已浸透了她的发梢和背心,顺着紧致的肌肉线条滑落。
她新伤未愈的膝盖上,旧的淤青还未散去,又添了新的擦伤,触目惊心。
角落里,舞团的团长大猫,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正一根接一根地抽着闷烟。
缭绕的烟雾中,言辙看见他头顶那两个沉重如铁的词条:【责任压肩】、【不甘退场】。
言辙没有出声打扰这份悲壮的宁静。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投向了这片狭小空间里浮动的、无形的精神概念场。
在那里,【街舞——草根的表达】、【自由的律动】、【灵魂的节拍】这些词条,正被一股更强大的、名为【资本】和【规训】的力量挤压得黯淡无光。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击中了他。
周衍,那个一手策划了这场舆论风暴的地产商,他真正想要的,或许并不是彻底消灭街舞。
而是,重新定义它!
第二天,周衍名下的地产公司举办的“城市律动精英赛”决赛现场,人声鼎沸。
言辙像一滴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混入了观众席。
舞台极尽奢华,灯光璀璨得能刺痛人眼。
评委席上坐着的,尽是些所谓的名流、艺术家。
台上的选手们,技巧无可挑剔,动作精准得像由程序控制的机器人,但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一股被精心规训过的僵硬,毫无灵魂可言。
主持人用激昂的语调高声宣布:“这,才是街舞的未来!规范、高雅、可控!告别街头的脏乱差,拥抱殿堂的纯粹与荣光!”
台下,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直播平台的弹幕里,“这才是专业”、“高级”、“甩那些小混混几条街”的字样疯狂刷屏。
言辙坐在角落的阴影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一群可悲的聋子。
他们根本看不见舞者与音乐之间那条名为“节奏”的生命线,他们只看得见金钱和权力画下的“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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